我对不起你们,我最亲爱的人,我最亲爱的士兵!
营帐大门紧紧关着,栅栏外,近百名军士,明戈执杖,挺立如松。每一个人的脸面竟然是一片出奇的相似,那是一片沉凝。瑟瑟的冬风里,这近百名守门的军士,竟然恍惚有了千军万马的英雄气概。站在易凤歌身侧,两名护卫,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看着挺立如松的士兵,易凤歌不由有些——胆怯。重返这个空间之后,第一次感到胆怯。
三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们了,我最亲爱的人。周晗,擒虎,勤天,我知道,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慕容云翔舍弃了我,关之洲也来指责我……只有你们,我知道,我只有你们,是永远不会有背叛,永远不会有怀疑的。
易凤歌放慢了马匹的步伐,缓缓的靠近了营门。两名士兵越众而出,挡在了易凤歌面前:“来者何人?”直视着易凤歌,尽管是寻常小兵,竟然也有些将军气度。边上的护卫,忍不住再次微微一震。
易凤歌面上,也不由微微露出赞许。三年过去,铁龙骑的军威,没有放下。几个寻常军士,就能让身边的高手,心生忌惮。微微颔首,沉声道:“铁龙骑故帅易凤歌,奉皇命重返军中!”
“如此,将军请。”那小兵手一挥,军营大门,轰然打开——
“大胆,你们将军,为何不出来相迎?”虽然忌惮铁龙骑的军威,边上一个护卫还是忍不住色厉内荏的嚣张了一下。很明白,铁龙骑是准备将这位易将军当做灰尘视若无睹了,虽然请易凤歌进军营,却是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给他!
“我们将军么……”小兵拖长了声音,神色似笑非笑,“我们一群将军都被剧王爷请去做客了,只剩下一位章将军主持大局。不过军务繁多,他也抽不出身来。不过他吩咐了,如果易将军来了,就开了大门迎接,万万不能说我们铁龙骑少了礼数,慢待了易将军。”
“你……”易凤歌身边一群护卫,都给气坏了。虽然知道自己护卫的人是个冒牌货,虽然也知道此行任务重大,有些风险,但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行人在他人眼里,居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易凤歌勒马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章将军有没有吩咐过,要将我迎向哪里?”
那小兵笑道:“这个,自然是吩咐过的。已经收拾出一个空余的帐篷了,就供易将军歇脚。等有空了,章将军自然会来见你,周将军他们回来了,也会来见你。”那小兵把一个“你”字咬得很重。
所有的人都听出了小兵言辞里的轻蔑与警告。易凤歌笑了一笑,说道:“那就麻烦引路。”
每个营帐之间相隔五步路。两个营帐两两对立,易凤歌前面,形成了一条非常漫长的甬道。甬道两边,一群士兵执戈而立。神情肃穆,连喘息之声也不听闻。
矛头向天,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士兵微微躬身:“易将军想必还记得自己当年制定的军规,军营之中,不得奔驰,请将军下马。”
易凤歌下马,她现在能自己骑在马上了,不过行动还有些艰难,特别是上下马的动作。下马的身形,难免有些狼狈。边上那个小兵将自己的脸转向别处,似乎不曾看见易凤歌的狼狈。而甬道两边守卫的士兵,一个一个,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该看的地方,将易凤歌当作空气。
边上的护卫早就得到了慕容傲天的吩咐,急忙搀住了易凤歌。易凤歌微微颔首,这时,却听见了某个角落里,似乎传出了一声嘲笑。
易凤歌似乎没有听到。边上的护卫却忍不住了:“你们笑什么?”
没有声音。停了片刻,那停顿已久的挽歌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亭寒照苦月,陇暗积愁云。今日山门树,何处有将军?”
“够了。”易凤歌身边一名护卫突然叫了起来,“易将军还在这里,你们唱什么挽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的寂静之后,挽歌的声音照旧低低响起,像是一团不散的云,压在众人的头顶。
易凤歌微笑着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就是铁龙骑给我的招待?”
“不错,这就是铁龙骑给你的招待……你该得招待!”边上一个激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们铁龙骑,是属于易将军的,不属于你!你不要妄图来做什么,你可知道,铁龙骑不是好欺负的角色?”
“铁龙骑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易凤歌看去,是那日在战场上见过面的,给了自己一口唾沫的一个小兵。“你算什么东西,一点武功都没有,还敢来冒充易将军!你的事情,我们也打听清楚了,原来,你居然是靠一个木架子坐在马上,哈哈,这样的人,若真进了我们铁龙骑,那简直是铁龙骑的侮辱!”
易凤歌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小兵。那小兵被易凤歌看着浑身不自在,突然恼怒道:“你看什么看!你再看,我会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易凤歌淡淡一笑,说道:“韩擒虎治兵不怎样,你这样的人居然都充当小头目了。”回头对那带路的小兵道:“走吧。”
“你……居然敢侮辱韩将军,你……居然敢侮辱我们铁龙骑,你居然敢侮辱易将军!”那小兵的声音有些尖利了,“不要当铁龙骑是傻瓜……铁龙骑知道,全军上下都知道,皇帝与你的计谋!皇帝,要你来谋夺铁龙骑!”
那小兵一句话叫出,全场又是一片寂静!
全军上下都知道,易凤歌是假冒的。但是全军上下不知道,皇帝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计谋!
那小兵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叫嚷出来,整个军营都安静了,其实不是安静了,而是惊呆了!
皇帝,皇帝居然这样算计铁龙骑!铁龙骑对朝廷,已经是一再忍让,皇帝,还是这样算计!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声音:“兄弟们,我们……杀了这个狗娘养的,祭旗,祭易将军在天之灵!”
“对,只要不造反,易将军也不会怪我们!”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们铁龙骑,不能让人这样欺负!”
“杀了他,祭旗!”
“祭旗,祭旗,祭旗!!!”
像是大海突然发怒一般,声音波涛汹涌的响了起来,又像是火山突然爆发,无数怒火冲向了天空。易凤歌此时才微微有些变色,自己是错误的估计了铁龙骑的愤怒了……眼睛看着最早说出那句话的士兵,却蓦然发现,那士兵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得色。
只不过那得色很快就消失了。
肃穆的营地不再是秩序井然的模样,士兵们拿起了武器,长槊长矛,在蓝天下闪着寒光!
易凤歌忍不住微微苦笑,没有死在叛军手里,却要死在铁龙骑手里?
身边的护卫,已经与前面骚乱的士兵打起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充斥着易凤歌的耳朵。眼睛在一片士兵面上掠过,终于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是一个小军官,易凤歌记得他名字叫马友亮:“马友亮,你连我也认不得了?也跟他们一起胡闹?”
易凤歌声音不响,在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中也不清晰。但是,那熟悉的语调停在马友亮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雷震!抬起头,却看见易凤歌含笑看着他,眼神里有几分责备。
心颤了一下,马友亮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有一半士兵住了手,那都是识得马友亮的。声音渐渐少了,易凤歌那平稳的声音也清晰起来:“马友亮,你是崇德三年来铁龙骑的吧?”
马友亮一怔,看向凤歌!面前的人,面上含笑,眼神里却隐隐藏着锋芒,那是……很熟悉的眼神!心中剧震,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是……”
周围的喧闹突然之间往后退去,如同海滩边上的浪潮,转眼之间,退了个干干净净。马友亮看着凤歌,根本听不见边上的声音!
易凤歌微笑道:“当日你曾对我说,要生一个胖儿子,但是你媳妇却给你连生了三闺女……三年过去,你的儿子生出来了没有?”
乒乒乓乓的打击声照旧,马友亮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却听见不远处也有气急败坏的声音:“都给我住手!”原来是章剑宇的声音。他听闻了士兵****的消息,连鞋子也来不及拖,就这样赤脚跑出来。
马友亮声音有些颤抖:“你……当真是易将军?”
易凤歌还没有点头,却听见一声冷笑:“这位易将军,昨天前天与皇帝与关相爷说了半日话……什么消息不知道?马将军,你家的那点事情,整个铁龙骑都知道,皇帝与关相爷会不知道?”
那声音刚落下,就立即听到了士兵们中的响应:“******,到这关头还要故弄玄虚来骗人!”
士兵们再次激昂起来,场面又再次****!有人厉声喝道:“冒充易将军,居然还敢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