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星期四。
这几天来,我未与方子铭联系,而他亦没有再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我想,他是认定我背叛了他。这样认为也好。我终于可以不再像个贼般避忌一馨的目光了。 一早我刚到公司门口,就接到一馨的电话,提醒我准点到她家。而后不久,又接到沛沛的电话,亦是提醒我准点 到,末了还加上一句莫忘记带上真命天子。
我左思右想,临近下班时,终是给顾凯奇打了电话。
与顾凯奇一道去一馨家,我手拿礼物,顾凯奇跟在我身侧。
快到她家门口时,我站住将手中的礼物交给顾凯奇:“还是你拿着。”
他笑道:“真给我面子。”
听他玩笑话,我也一笑:“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也当作帮我个忙。”
他微微一愣,继而微笑颔首:“你说。”
“待会儿你碰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你听着就是,一定不要去反驳或提问,你只要记得一点,我们认识两年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这些困惑,等到回去后我会给你解释的,可以吗?”
“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顾凯奇并未太意外,笑着微微侧头在我耳旁道, “不用给我解释,因为是你要我做的,所以没有什么不可以。”
一馨家很热闹,虽说只通知了一些熟人只当是聚聚,但实际人亦是不少。索性她家公寓甚是宽敞,倒也不显得拥挤。
一进屋,正在客厅中央陪客的一馨看到我们便迎了过来。
“生日快乐。”
“展颜,怎么这么晚才来。”她拉住我的手,“沛沛都来了好一阵了。”
言毕,目光扫向顾凯奇的脸。
“这位就是一馨。”我做着介绍,“他叫顾凯奇。”
“一馨,生日快乐。”顾凯奇将礼物送到她手里。
“终于见到你了。”一馨向他颔首一笑。
我瞧见一馨还想说什么,并没有说下去,却看向我侧面唤了声子铭。
我没有转头,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我抑制着内心的纷乱,不得不努力保持自然的表情。
顾凯奇侧了侧头,我不知他内心是何想法,但我能猜想得到他的诧异。
方子铭走到我的面前,没有表情地注视着我,然后,看了看顾凯奇。
“子铭,这是展颜的男友顾凯奇。”一馨一把挽住方子铭的手臂,打趣说,“都两年了,今儿个才见到这位神秘的真命天子,不容易。”
“想必展小姐做事过于沉稳。”方子铭用手扶了下银边镜框,牵动了一下唇角一笑, “性格使然,换而言之,亦是让人难以捉摸,一馨,你说呢?”
方子铭说得不急不缓,然而一字一字却像针刺。
这番奚落之语,言外之意,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能明白。
在我努力用笑意掩饰内心的难过之际,闻得顾凯奇开口:“这便是颜颜的优点,就像当初我追她那么久她也不冒然答应,在我看来,这种性格并非难以捉摸,实在就是沉稳之故,在懂她的人眼里,这种沉稳是为可贵之处。”
顾凯奇语调温和,边说边拉起我的手,牢牢握住,侧头对我微笑。
一馨了然一笑:“子铭,你瞧他们感情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看来,等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到喜糖了。”
方子铭没有说什么,他的唇角带着笑,但他的目光锁住我的脸,似泼了一盆冰凉的水,让我全身寒意渗透。
“噫?”顾凯奇突然左顾右盼, “不是说沛沛也来了吗?怎么没看到?”
“对呵,沛沛呢?”我连忙附和,转了头寻望。
“好像在楼上。”一馨回答。
“一馨,那你们先忙。”我随即笑道,“客人这么多,你们不用管我们了。”
“那,我等会儿来找你们。”
“好的。”
言毕,顾凯奇伸手环扶着我的肩,从方子铭眼前徐徐走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几步之后,顾凯奇悄声说,“不要怀疑自己的决定,你的决定是对的。一个人最大的错误,不是你出了错,而是知道出错却不及时遏止错误。”
我不禁侧头看他,他一笑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某种力量。
我们找了一阵后,终于看到正独自待在阳台上抽烟的沛沛。
她只手撑在栏杆上,出神地想着什么,就连我与顾凯奇走到她身后,思绪飘远的她还没有察觉。
“沛沛,原来你在这儿。”我拍她的肩膀。
“啊。”沛沛手指间的烟掉在地上,花容失色地按住胸口,“讨厌啦,吓我一跳。”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见她窘样,我笑说。
“还不是……”她缓过神,话出一半突然打住,继而看向顾凯奇抿唇笑道, “真命天子,能不能把展颜借给我一下下,我要和她说说悄悄话。”
“那你们聊。”顾凯奇对我柔声说着, “我先去客厅了,等会儿你过来找我。”
沛沛抄起手,唇角含笑,别有意味地看着我们俩。 待顾凯奇走开,她开口说: “温言软语,体贴入微,眉目带笑,无不情意绵绵。以我的角度看,顾凯奇还算不错, 对你是真上心的。就是吧,见这两次下来,老感觉他什么……”
“感觉他什么?”我好奇地反问。
“说是心机甚重又谈不上,就是隐隐地感觉到他内心有什么,总之这人是有点深沉。”
“深沉?顾凯奇?”我失笑而言,“他不知多单纯,我总是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些事亦是不够成熟,思想好像还停留在学生阶段似的。”
“信不信由你。”沛沛撇撇嘴,不置可否, “女人不好懂,不过男人,不说百分百,至少一半以上我还是看得准的。”
“你这话让我想起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微摇头轻叹,“在爱情的世界里,永远要多个心眼,就算是小心眼的俗,也绝不要没心眼的愚。我一直不赞成你这话,难道对着恋人非要疑神疑鬼才对,如此诚惶诚恐地过,累不累?”
“你完全曲解我的意思咯。”沛沛故意瞪我, “我是说,无论爱得怎样浓烈,自己都应该懂得保护自己,不应该迷失双眼。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总之不要一味地把一个人想得太单纯,就算他真的是阳光男孩,鬼才知道他心里有多阴暗,你又不是透视眼,也看不到他骨子里去。”
“对,你到底也是看不穿的。”我笑笑,“你也不能单靠直觉就判断一个人吧。”
“是是是,又是我多心了。”沛沛瞪着我娇嗔道,“你和一馨都这样,每次我好心提醒,你们都当我多嘴,其实也是我多嘴,关我什么事嘛。”
“你看你这说的,你是为我好,我怎会认为你多嘴?”我伸手挽着她,岔开话题,“怎么没见杜贤哲?”
沛沛随口应道:“他没来。”
“他怎么没来?”我开着玩笑,“舍得让我家沛沛形单影只,回头骂他去。”
“我没告诉他一馨生日。”
沛沛的话让我一怔,联想起之前她在这里心事重重地抽烟,我想,两者应该有联系。
“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他刚离婚,家里有些事情还要处理下,所以我没告诉他。”
“什么?杜贤哲已经离婚了?”我惊愕。
“离了。”沛沛用手撩了下头发,闭眼吸气感受夜风。
我看着她:“不是如你所愿。”
“是如我所愿,不过,却未有预料中的开心。”
“哦?”我皱眉,“是因为肖语州?他又找你了?” “展颜,” 她睁眼侧头看我,“如果你是我,你怎去选择?”
我明白,若非彷徨,不会指望他人寻觅方向。
见我没有出声,沛沛接着道: “你说,人是不是总是在选择?是不自知地,或是下意识地。人生路途,不断地走, 却又要不断地站在岔口,到底选哪条路走呢?你总是要这么 反复问自己。又是矛盾又是纠结,向左走怕右边风景才最 好,向右走怕左边才是正确的,最后结果要么乐要么苦,错对与否都是自己受,没法后悔,没法重来过。”
“你想怎么选?”我问她。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无梦想可想。”她并未直接回答我。
“沛沛,别逼着自己非要理性地往现实这两个字靠,一个人如果连梦想的权利也抹杀掉,生活会是多么无趣。”
“你是暗示我选他?”她抿唇一笑。
“不是。”我如实应道,“我不给你意见,因为我不是你,我也左右不了你最终的想法,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心。”
“沛沛你们还真躲在这儿。”
正待我说话时,一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回头,看到款款走来的一馨,我这才注意到今晚她真是漂亮,浅色雪纺长裙,发髻松挽,端庄雅致,此时她唇角噙笑,她的笑容宛若她名字一样,真真是温馨可人。
“刚才我看到顾凯奇在那儿孤零零地坐着,我让他和我一起上来找你,他说你和沛沛在聊天,聊完会去叫他的,看他那一本正经地很是听话的模样,真是可爱得跟一小孩似的。”
“他有时确实很小孩。”我看看沛沛一笑道。
“小孩不小孩,对你好就成。”一馨拉起我的手,“起先我和沛沛还一直担心着,怕你这位真命天子对你是不够好,你又碍着面子不告诉我们,后来沛沛说他对你很不错的,今天看到,我也就放心了。”
“嗯,一馨……”我注视着她,内心感动,想说谢谢,却说不出口。
“有没有近期结婚的打算?”沛沛插言。
“你这么想做伴娘啊?”我笑道,“好像你做过很多次伴娘了,伴娘做多了就嫁不出去了。”
“好讨厌。”沛沛笑起,作势打我的样子,“敢咒我嫁不出去。”
“沛沛你就别欺负她了。”一馨拉我到她身后。
“一馨,你竟然偏心帮她不帮我。”沛沛故意瞪着我们,“好吧好吧,我就是爱欺负人,你啥时给我个干儿子干女儿让我欺负?”
“没问题。”一馨继续好脾气地笑道,“我和方子铭会努力的,争取两年之内。”
“啊,这么久……”
看着沛沛夸张地睁大眼,一馨笑起,一手挽住她,又一手挽住我:“好了好了,总之一定会让你们有个干儿干女的,
现在你们都去客厅帮我应酬应酬客人,不许躲这里偷懒。”
“什么嘛,人家也是客人啊……”沛沛故意忿忿地说。
听着沛沛与一馨笑言拌嘴,我没说话,脸上虽保持着笑容,然心下却牵绊着方子铭。我知道一馨早就想要个孩子, 他们也该有个孩子了。 想象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是应替他们感到开心吧。
差不多 11点时,我与顾凯奇回了家,顾凯奇陪我到门口。
我向他道晚安,并带着诚意地感谢他今晚在我与方子铭面前帮了我一把。
“我不需要你的谢意。”他不带玩笑地说,“但如果你能吻我一下,我会很满足。”
我一怔,不由垂了垂眼,再次抬眼的时候,我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下。
随即,我向他道晚安。
“晚安。”他露出灿烂的笑,俯首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今晚我很开心。”
这一吻,让我意外,待我回神,他已溜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