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之威名,当狄仁杰之无愧。
一生为官,忠治清廉,除奸佞,铲腐恶,以救济苍生为公心,以辅大唐盛业为己任,乃一代忠贞之臣。
温清晏心中蓦地肃然起敬,她看过许多有关狄仁杰的很多影视剧和电影,里面几乎都是有关办案,查案,审案。歌颂狄仁杰断案如神,慧眼明珠和不畏强权。
其实历史上真正的狄仁杰并不完全与影视小说中那样描述的神乎其神,身边当然也没有一个名叫李元芳武艺超群的侍卫。他确实审理过上万案件,但最终是为政治献身一生的。
他查办的案子并没有确切的记载,是一个叫高佩罗的荷兰人把自己写的故事集在一起,命名为《狄法官的破案故事》而因此得名‘神探’
转回现实,如今是大唐盛世,一场繁华终究化为尘土,为后人所追忆。
“娘子,这确实是狄大人的住所吗,感觉与这东安居其他府邸有些格格不入……”
这座府邸坐北朝南,以显对天子尊敬之意。
温清晏颔首,见牌匾上提墨二字‘民府’,她心头猛的一震。
好一个民府,别的官府皆以封号或姓氏入牌,狄大人所居府邸竟以‘民’为家,实在是敬佩。
两侧则是用烫金字体提写下,‘举世誉而不加劝,举世非而不加沮’两句名言,笔走龙蛇,泣于神鬼。
只见漆红宅门大开,旁边却无一人看守。
温清晏心生疑惑。
难道这就是古文中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可这太阳,也没见偏西呢。
她虽不知所以,但还是一脚踏入了门槛。
忽闻琴声悠悠,如高山流水之幽雅,抑扬顿挫,柔美婉转,似有独钓寒江雪之感。
“此琴声似乎是从院子北面传来,许是大人就在那儿,我们去瞧瞧。”温清晏道,继而快步行之。
绿莹点了点头,跟了上来。
府邸大都以四合院为主要形式,大门之内西侧为庭院,正房位于北部,而这潺潺音律,正是从正房中传出。
二人寻至正房,闻琴声将近,似游于耳边,却戛然而止。
在二人不解之时,房内传出了言语声。
“两位娘子路途辛苦,快进来罢。”
声音犹如古老的罄钟一般,低沉浑厚。
温清晏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只见一位年过耳顺之人,坐在胡凳上,指尖抚着一把古琴,似是意犹未尽。
他束发而冠,灰发一丝不乱,面部沟壑纵横,而眼神炯炯,如黑夜之明月,看尽污秽。
胡服简朴,一身爽利。
温清晏先是作了一揖,而后到。
“大人似乎等候多时。”
狄仁杰笑了笑,道。
“娘子何以见得,又怎知老夫是娘子要寻的人?”
温清晏眼眸向左右望了望,道。
“其一,大人府门大敞,有待客之意。其二,大人屏退左右,又居主室,足以见其地位。”
“温家二娘子果然非比常人。”
狄仁杰把琴收放在矮桌之上,向温清晏招招手,示意她入座。
“承蒙大人夸奖,只是儿有一事不解,敢问大人是如何得知小女子今日会来?”
温清晏把肚子里的疑问道了出来。
“三日前,我收到了温大人的书信,信中道温二娘子不日便会拜访府上,叫我狄某照顾一二,算了算从洛阳到豫州的时日,今日也该来了。”
原来是温父……他应该是从赵氏那里得来的口信,看我已经出发,便书信给狄大人……
这一路上也没遇上流氓贼寇,想来也是温父……
想到这儿,温清晏心中不禁流过一丝暖流。
“原来如此,儿谢过大人。”温清晏起身,再次拜了一揖。
“温娘子过于客气,来,坐下喝茶,我着人去做了些冰点,外面炎阳酷暑,想必二位娘子都热坏了。”
温清晏笑着点头示意。
手持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火候不温不火,味道苦涩而后甜。
“好茶!”温清晏继续道,“儿只听闻大人向来断案如神,见微知著,但今日一见,竟被大人琴声所折服,实在是感慨万千。”
没错,史料中记忆里,大神探狄仁杰对处理公务,案件都得心应手,唯唯不知,真正的他竟弹得一手妙曲。
“哈哈哈哈……”狄仁杰笑声爽朗,回道,“不过信手胡弹罢了,让温娘子见笑了。”
他看了眼琴,又道,“娘子可知老夫刚刚弹的是什么曲?”
温清晏摇了摇头,道,“不知。”
她对音律委实一问三不知,就连唱儿歌都会跑调。
“是春秋时期晋国乐师师旷做所之曲,名为《阳春白雪》,不过这其实是分为两种乐器弹奏,一乐为《阳春》,一乐为《白雪》起承转合之意,如呦呦鹿鸣,潺潺流水,老夫不才,弹的不堪入耳。”
“大人过谦,儿平日百无聊赖,虽不识音律,但这《阳春》《白雪》曲谱多多少少还是在史记中见过的,此曲出自一典故,说是战国时期鄢人宋玉与楚襄王的一次对话,”温清晏想了想,继续道,“楚襄王问宋玉是不是把什么德行藏起来了,为什么官员百姓都不称赞他,宋玉则说,这会唱《下里巴人》曲子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会唱《阳春白雪》的却万里挑不出一。所以这首曲子因而得名。”
狄仁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表面上是关乎雅俗之争,实际上却是行与思,身与位的辩证。”
说罢,他又酌满了茶,继续道,“夫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夫世俗之民,又安之臣之所哉。身居重位,则高处不胜寒,世间没有几人做事是毫无根据的,他们往往都有各种理由,想法各异,手段不同。”
温清晏想了想,蹴尔心里一惊。
“大人以故思今,说的可是……朝堂之事?”
狄仁杰不置可否。
“温娘子今日到访,不也正是为这些琐事而来的么,不然为何千里迢迢只身奔赴豫州?”
温清晏一时语塞,狄仁杰以曲开谈,随后又博古论今,她心里这点事,早就被看的一清二楚,不愧是官场老手。
狄仁杰瞧温清晏面色凝重,便道。
“我已听说恭良之死,也知温大人深陷此事之中,只是没料到来的居然会是温娘子,倒很聪勇。”
“儿不远千里,望大人可以还温家一个清白,此事我将与大人一一道明。”
话毕,她便述说了一遍有关恭良之死的前后因果与自己的疑惑。
“儿知道此事牵扯众多,故曾想过让阿耶依附于楚王殿下,但是阿耶似乎很不情愿……还想把儿嫁入沈国公府,以求平安。”
“嗯……”狄仁杰思索了一下,道,“温大人确实很疼娘子,恭良是来俊臣的手下,恭良死了,来俊臣若不搅风弄雨一番,势必不肯罢休,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娘子确被人所用,招惹了他,也难怪。”
“温沅是楚王门客,他借我手除恭良到底意欲何为,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是如何用一个香囊杀人的,接过那香囊的时候,儿摸了摸,里面有块硬物,方方正正的,手感像是玉佩……”温清晏陷入回忆。
“他借你手,不过是为了把温家与楚王连在一块儿,娘子这么聪明,早应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老夫。至于这香囊……恭良是否是被烧死在大雨之日?”
“是……”温清晏点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狄仁杰笑道,“温沅我知道,说他狡猾如狐狸也不为过,他师从王明之,擅长奇门遁甲之术,温娘子觉得那是块玉佩,说不定正如娘子所感,不过,应是被嵌于机关之术。”
奇门遁甲?造术机关?
温清晏确实听说过不少。
机关术出自墨家,源远流长,巧妙绝伦。
诸葛亮就曾用机关术制作木牛流马,为运送粮食缓解了不少阻碍。
“但是又怎会被烧死……若说被剑飞,针刺,都解释的通,他这难道会喷火不成?就算能喷火,可下着雨,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温清晏心中疑点道不尽,说不明。
这时,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端了盘子进来,摆桌之后便退了下去。
狄仁杰把吃食推到温清晏边上,便又道。
“娘子可知一种火,叫‘鬼火’?”
“鬼火?”
“嗯,老夫查案的时候遇到过一起,就是关于这鬼火的,此火颜色呈蓝绿,常见于墓地乱葬岗之中,起初以为是神鬼,后来发觉其实别有洞天,只要天气炎热,此火必会出现。”
“大人的意思是……”
“是火石,火石跟鬼火不同,鬼火在天气干燥的情况下依附于尸体才会燃烧,而火石不同,即使是在大雨之中,火焰也不会熄灭。”
温清晏如醍醐灌顶,她怎么就没往化学这方面想呢?
鬼火其实就是磷火。
如果是磷……那一定就是白磷!狄大人空中所说的火石一定就是白磷!
只有白磷才会在湿空气中着火。
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恭良会在大雨中被烧死!
果然妙啊!没想到温沅居然能用这个办法除掉恭良!
但是一想到他居然为了笼络温家而借她的手杀死恭良,温清晏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不是笼络,是把控才对!
“那为何……”
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本来想问恭良为何会选在下雨天急急出城,但转念一想,狄仁杰身在豫州,又怎么会知道恭良出城何意呢?
“无事了,多谢大人解惑,但是有些事,还是需要大人指点一二……”
温清晏现在全然明了温沅他们的目的,可是下一步她却很是迷茫,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温父,帮到温家。
“大人!大人!”
二人相谈正紧,忽听到房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声音很是焦急。
只见那人推门而入,便开门见山道。
“大人,有消息了!在谷丰坡的一口井里,发现傅氏的尸首了!您快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