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色如同被仙人泼了一层墨,唯有点滴星光为路人指路,村中人家大多早已紧闭房门,唯有那从窗口透出的昏黄烛光,才让这小村稍显温暖。
田间一条土路上,两个肥头大耳,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并排走着,上衣如同被猛兽撕扯过一般,散乱开来,各自手里还提着一坛已经启封的老酒,踉跄的步伐和浑身散发的酒气,足以看出他们已经喝了不少,只差未醉倒在这田间。
“小二,你说咱们俩,这样成天插科打诨的,到底也不是个事儿”,说话之人连连打着酒嗝,面红耳赤。
“是啊大哥,咱们继续这样下去,家底都快要败光了,怕是连淡出个鸟味儿的白水都买不起!但那挥锄实在太累了,咱们好不容易养出的一身肥膘,咋能给太阳折腾没了!干不了干不了。”张小麻子听着张大麻子说的话,立马愁绪上头,摆出一副委屈受累的表情。
“老二,那咱们就去山上,找找老坟,说不定就有值钱的宝贝,又够咱们哥俩,喝好久的了。”张大麻子说着便又打了个酒嗝,脚下一软,便要跌坐在田间。
这时,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黑色手掌,把住其肩膀,慢慢将其扶起。
张大麻子多重,常年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没有两百斤,也有一百八,此人竟能单手将其扶起,可见臂力着实不俗。
“两位兄台,可知李当先住所,能否行个方便,告知在下?”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显然是那黑手的主人。
张大麻子和张小麻子同时回头,只见在星光照耀之下,一副獠牙鬼面具散发着银光,把两人吓得立马跌坐在田间,屁股和四肢在地上不停划动,往后退着。
“你是什么鬼,咱们可不怕你!我找人算过命,硬的很,你这鬼快滚!不然爷爷用祖传佛爷坠子镇死你!”张大麻子右手强行镇定地往脖颈摸去,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其心里已然害怕到极致。
只见黑衣人慢慢用手将獠牙鬼面具抬起,露出一副清冷的面容。
刀锋一般的眉毛下,竟有一双鹰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英气之外带着一丝阴森。
“两位且宽心,我乃官府之人,寻那李当先有一些要事商议,此锭银,便当作我问路和惊扰二位的费用”,孙统领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银锭,向前抛给张大麻子。
张大麻子伸手接住,虽然双腿依然疲软无力,但是也很快镇静了下来,正要开口作答,却见心有余悸的张小麻子从地上迅速爬起,抢先说道:“这位官爷,那李当先住所,咱们当然知道。不过,去往他家的路,七通八拐,不是很好找。再加上现今,天色如此昏暗,恐官爷找不到,我愿自荐,替官爷带路!”
想必是那张小麻子见獠牙鬼出手如此阔绰,想从中捞得一笔,“不过嘛,官爷,咱们也是要吃饭的,这么晚陪官爷走一遭,好歹也要点幸苦费才是。”
孙统领表情稍显玩味,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用带我去,给我指明方位便成,银子,照样少不了你的。”
张小麻子一听,脸笑成了菊花模样,肥手朝山脚位置一指,大声朝孙统领喊道,唯恐其听不见,就不给银子一般,“李当先就住在那儿!”
孙统领依然保持着玩味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一块比先前更大的银锭,丢向张小麻子。
张小麻子一见,心头狂喜,两手向上举起,迎接这买酒钱。
银锭入手,张小麻子刚摸到那那熟悉的温度,正满心欢喜,准备瞧上一眼,却瞬间失去了对银子的触感。
一双血淋淋的手,“啪嗒”一声,从空中掉落在地上,紧跟着,张小麻子那还带着大喜笑容的头颅也滚落在地,独留身躯僵直站立。
“敢敲我孙某人竹杠之人,你还是头一个!”说着便俯下身子,从那断手中抠出那块银锭,重新放回怀中。
随后便转过身,看着已经面色灰白的张大麻子,嘴角再次上扬。
张大麻子此刻酒意全无,眼前这一幕吓得他连连大叫,这个笑容,比恶魔还要恐怖,不由得往后一直爬去。
“你别过来,大爷,我什么都没看见,银子全都还给您”,他竟害怕得落泪,边哭丧着说道,边将银子往身后抛去,手脚不停地继续向远处爬去。
“一个贪财敲人竹杠,一个贪财挖人祖坟,两只蛀虫,都得死!”孙统领重新戴回獠牙鬼面具,快步前踏,将刀从张大麻子的背部刺下,来了个透心凉!再用力一搅,立马便死透了去。
“这种人,死有余辜!为了钱财,什么都做得出来,一点道义都不讲”,边说边抖落刀身的血珠,随后将刀尖对准刀鞘,“哗啦”一声,归鞘。
“走了!该干活了!”孙统领朝身后树林喊了一声,便率先朝李当先住处奔去。
树林中,立刻便飞出十一只獠牙鬼,紧随其后,如同鬼魅从幽冥中现身人间,择人而食!
李风来早在日落之前,便由小路回到了家,冲进院门便开始喊道:“父亲,快走,咱们快走!”
李当先一惊,自打李风来随其打猎开始,从未见过其如此慌张,暗道必有大事发生。
立马放下正在剥鹿皮的刀,上前扶住李风来,说道:“不急,慢慢说。”
李风来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有十多个黑衣人来了,带着獠牙鬼面具,说要对付你!父亲,咱们快逃!他们已经在下山的路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当先双眼紧眯,眼神一寒,杀气瞬间将整个房间充斥,森然说道:“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既然来了,那就全留下吧!”
李当先来不及思索,继续说道:“风来,你带你母亲和雪来,去之前那个山贼窝避一避,我回头去接你们,快去!”
“父亲!那群人武功很厉害,我们一起走吧!”李风来眼中满是担忧,恳求地说道。
李当先盯着李风来的双眼,双手扶住其肩膀,斩钉截铁地说道:“听你老子的话!你老子的武功,其实很厉害的,你不相信你老子吗?”
李风来听闻李当先如此说,便咬咬牙不再坚持。
李风来一直相信着父亲,父亲就是他的天,从小他便对父亲言听计从,父亲也从未诓骗于他,便说道:“父亲,我先将小妹与母亲带去安顿好,很快就回来!”
李当先的妻子叶君,本想坚持留下,但看到夫君坚毅的眼神之后,便也流泪默认了。
她不想成为夫君的牵挂和软肋,于是便和两个孩子一起上山去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李风来怎会让父亲独自面对十二只鬼,于是边走,心中边默念道:父亲,你坚持住,等将母亲与雪来送到山洞,我就回来帮你!
李当先望着三人上山的背影,长叹一声,眼神瞬间却又坚毅起来,说道:“该来的,还是得来!安稳日子过了这么久,偏偏这群人,就是不让过了!”
李当先走进里屋,半蹲而下,深吸一口气,将拳头高高举起,双眼圆睁,一拳砸向地面。
地面瞬间便裂出了千百条地缝,再用手指一抠,大块的泥土飞出,露出金属匣子一角,李当先二指抓住那一角,一拉,将其从泥土中完全拉出。
一尺
两尺
三尺!
当这金属匣子完全抽出,才看清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刀匣,长约三尺,宽一尺。
只见李当先轻抚着刀匣,淡淡地说道:“老伙计,咱们可有十余年未见了。我本想让你,就在这地下睡一觉,等下一个有缘人的。可没想到,你我还是缘分未尽啊!”
李当先说完,便猛然打开刀匣,里面躺着的刀经过漫长岁月,却并未遭受侵蚀,似铁非铁,不似凡间之物!
其周身泛着的青光,更为其来历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只见刀柄上用古文刻着两个字:“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