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苏家三公子失踪的消息就传开了,有人敬重苏蓁玉帮助一起寻找,也有人因为恨苏蓁玉而幸灾乐祸。
“启禀大人,朔风营统领徐大人求见。”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苏蓁玉仍然如同石雕一样立在阶前,听着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伯芳见过相国大人。”来人穿着玉京城近来颇为流行的白色圆领长袍,儒雅万分地向前一揖。
“徐统领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苏相忘了,朔风营负责京城防务日常,三公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早就有人禀报给下官了,于是下官便派人到处找,黄昏时查到一队关外来的贩马队曾经和三公子接触过,之后就失去了三公子的踪迹。”
“贩马队?”苏蓁玉的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情绪,唯独一双大眼睛不似往日的春水柔情,微觑着前方,全是肃杀气氛。
以往,只要苏蓁玉露出这个表情,边关的几十万勇士莫敢逆其锋芒,可回到朝堂上她已经快忘了自己有狠厉的一面了。
“苏相,你还好吧?”徐伯芳并没见过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苏蓁玉,突然被这样的眼神扫过不由得背上发麻。
“徐统领,能查到这队人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苏蓁玉问道。
“派出去的飞鹰追到通州一带失去了目标,下官感到惭愧,现在过来就是想让苏相跟我一起进宫面圣,如果陛下立刻下旨封锁通往北镇的关口,挨个搜查,必然有所收获。”
徐伯芳说得很对,如果不在关内将人拦下,等到了北镇便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苏蓁玉没有表态,她知道此刻进宫会引来皇帝的不快,同样却也能为救三弟争取到几分希望。
“好,我这就跟你进宫。”苏蓁玉吩咐管家备好马车,临行前又道,“苏亨,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找了一天你们也累了。”
徐伯芳看在眼里不由得佩服起来,这个女人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都已做到,可怜多少与她同龄的男子还沉迷于烟花柳巷败家破业。
苏蓁玉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天中她焦急头疼而又担心害怕,始作俑者却早在黄昏之前就到达了通州。
马车上坐着的人挑帘眺望出去,入眼一片苍茫沙色,天空上低悬的黑点是寻找食物的鹰,而胡杨密集的地方一群牛羊正自由自在地吃草。
“还有多久到北镇?”
“回三公子的话,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七八天我们就可以到达玉门关见到我们元帅了。”
“太棒了,燕大哥近来可好?”
“元帅一直很好,常跟我们念叨想念和苏相一起对抗北胡的那段日子。”
“那我问你,你要老实交代,燕大哥是不是喜欢我姐?”
“唉呀妈呀,我的小哥,可不能胡乱说话,咱们相国大人的清誉要被你毁了咋办?我跟你说,那时候苏相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我们元帅敬佩她的才智和胆识,哪里有半点非分之想。三公子,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苏怀玉心里不服气,他觉得燕大哥一定是喜欢自己姐姐的,不然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他还是孑然一身不肯娶妻,更是每年派人给苏家送各色北镇的特产。
“你说,要是我姐知道我被你们元帅拐走了,会不会杀到北镇?”
“肯定会,不过,天塌了有元帅顶着,三公子放心吧,你和苏相国是亲姐弟,她舍不得打你的,估计拿我们元帅出出气就算了。”
这支小队伍的头领叫伍千钱,是驻守北镇的燕家军中一名普通的小校,本来是奉主帅燕十三郎的密令回京城做一宗生意,不料撞上了逃学的苏怀玉,最终这个自认“怀才不遇”被迫退出科考的富贵公子,竟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伍千钱带他离开玉京城。
“伍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白白让你带我去北镇的,到了那边以我的军事天赋,遇到北胡人,打几个漂亮仗让你们见识见识,等我坐到我姐当年的位子上,我就提拔你做上将。”苏怀玉一派天真地畅想着未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会带给苏家什么样的后果。
马车上的少年笑得灿烂夺目,一张稚嫩的脸颊被西风残照映得像盛开在崖顶的杜鹃花,谈不上清雅高贵,但有着自己的风姿。
这边越走越远,玉京城里却还是一番人仰马翻的动荡不安。
萧如昊头疼地看着深夜进宫的苏蓁玉,等听完她的讲述也是一脸震惊,“你三弟被不明来历的贩马商抓走了?”
陪同苏蓁玉一起进宫的朔风营统领徐伯芳也启奏道:“陛下,这支队伍纪律严明又十分有反侦查能力,微臣怀疑并不是普通商人。”
“现在人去哪儿了,你们可查到?”萧如昊问道。
“回陛下,飞鹰追到通州就被他们发现了,之后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线索。”徐伯芳面上一红十分惭愧道。
萧如昊看着一旁的苏蓁玉道:“苏相打算怎么办?”
苏蓁玉立刻跪拜在地请求道:“请陛下立刻封锁通往北镇的关口,挨个搜查,定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伯芳觉得呢?”
“微臣附议相国的意见。”
“既然你们两个已经想好了那就按你们说的进行,具体操作朕就不管了,不要让地方上百姓怨声载道便是。”
“陛下——”苏蓁玉和徐伯芳感觉到萧如昊的情绪变坏异口同声道。随即徐伯芳看了一眼没有继续说话的苏蓁玉,急忙解释道:“臣以为——”
“好了,你就别以为了,这天下要都按你以为的去安排,还要朕来做什么?都退下吧,朕乏了。”话音刚落,萧如昊已经拂袖而去。
苏蓁玉望了一眼徐伯芳,看他面上一阵尴尬不由得心里冷笑,她知道萧如昊在生气,他的怒气是因为自己最得力的两个臣子居然联手,还为一件不大不小的私事深夜进宫,真敢拿天子当管家婆用啊。
徐伯芳到底是经过官场洗礼的少年,等出了太极殿立刻换了一副面容,为苏怀玉的失踪而惆怅不已:“相国大人回去也不要过分焦急,相信不用多久三公子就能平安回家了。”
苏蓁玉道:“但愿如此,今天有劳徐大人了,蓁玉铭记于心。”
“相国大人言重了,此事亦是朔风营分内该管的事情。”
回到紫宸宫,萧如昊越想越生气,将桌子上茶杯摔得粉碎,一旁立着的沉默了多时的楚秋鸿,忍不住出言道:“听说是相国大人进宫求见,陛下不顾疲惫,兴致勃勃到前面去。这会儿,回到后宫对着妾身等人这般使气。”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梨花带雨,萧如昊见状怒气消了一半,然而却还是没好气地说道:“皇后不要哭了,一国之母整天啼哭像什么样子。”
萧如昊本就是专制的秉性,哪里容得别人对自己的决定说三道四,而楚秋鸿急于表现,往往弄巧成拙,常受到萧如昊冷言相讥,心高气傲的她便把怨愤都算在了苏蓁玉头上。
今晚也是如此,萧如昊发完脾气又嫌弃楚秋鸿只会啼哭甩袖去了偏殿睡,受了冷遇的楚秋鸿想到是苏蓁玉的进宫才使得陛下性情变化无常,不由得恨从心底生。
翌日早朝,苏蓁玉将连夜拟的两道折子都递了上去,这都是昨夜进宫时说过的,她完善了一下细节,只等今日皇帝布置下去,自己就可以立刻派人到各地关口严防死守。无奈,萧如昊自始至终没有主动提起这两道折子,反而对廷尉韩东奇的折子来了兴致。
“陛下,臣有事启奏。”苏蓁玉趁着中间无人说话空当,忙出列一揖道。
“苏相,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但有设定的章程,就照做吧。徐伯芳,朕让你调查的神龙山火灾原因,查实了没有?”
萧如昊轻描淡写地将苏蓁玉要说的事情一笔带过,朝堂上众臣各怀心思,就在快退朝时永宁王萧宁海突然奏道:“老臣还有一本要奏,参当朝宰相苏蓁玉包庇兄长,欺上瞒下,致使蜀中吏治腐败,如今苏皋玉押解在大理寺审查,但苏蓁玉却仍然堂而皇之立于朝堂之上,近日更是不思己过,在京城肆意妄为,老臣今日来早朝的路上被人当街拦下,就是城中百姓不堪其扰求老臣代奏天子,为民平愤。”
“四皇叔!”
萧如昊呵止永宁王继续说下去:“没有证据污蔑当朝一品大员,皇叔你难道还不知轻重?朕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有自己想扳倒和拉拢的人,朕告诉你们,无论什么样的理由,拿不出真凭实据就都消停会儿,朕不管你们私下多少猜忌,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朕就不会轻易处分,同样,只要你们做了错事,无论朝堂上是你什么亲戚家人,朕都会用国法处置。”
最终,早朝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都各自回衙处理政务去了。
苏蓁玉走在这一群年龄长她许多的“叔伯”同僚中,俊俏的面庞愈加显得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