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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放任自流的时光

我叫夏林。父亲姓夏,母亲姓林,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代表了他们的爱情,有一天我问我妈,我妈说:“哦,因为你缺木”。

我还有个姐姐,叫夏云,小时候寄居奶奶家,后来读书住校,工作后倒是回家了,我却在出差在外,等我回家的时候她已然远嫁他乡。我俩感情甚好,却是聚少离多。

2009年跨海大桥还不通,去舟山要渡轮,长途汽车开到轮船上,乘客下车去船舱或甲板,四十分钟后再上车,开闸放车,有一种古时候开城门的感觉。

开学初,码头理所当然堵得水泄不通,路边各家饭店老板个个眉开眼笑,纷纷出动,上门……哦不,上车服务。说车子半天没有动是不对的,因为路边民房改造的厕所已经从1元涨到了3元,要说车子走了一段路了好像也不对,因为又一位乘客的外卖到了,而且还是同一家店的拉面,说明走了半天还没走出那家店的势力范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我是什么心情呢,套用夏云的一句话,我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夏云刚上大学那会儿天真烂漫,打开水时被男生撞了一下摔碎了热水瓶,开心地想,耶!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夏云对我说:我以为会发生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

我唯一一次在船上和女生有接触是一个下雨天,船上楼梯很滑,我前面两个女生侧着身子扶着扶手一小步一小步往下挪,我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心想哇身材不错哎。刚想完就掉下去了,打保龄球一样把前面两个小心翼翼的女孩撞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我姐的名言。这句话真贴切啊,既表达了情感又说明了结果。

我到寝室的时候人已经齐了,到处充满了摆脱束缚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派欣欣向荣。

寝室在老区,教室在新区,去上课要走半小时,宿舍一看就有历史了,八人间,斑斑驳驳,床一看就知道和宿舍同龄,分上下铺,没有梯子,上铺的人要踩着桌子上床,我睡上铺,半夜起来上厕所一脚踩空掉下来好几回,上铺的人一笑,整屋子的床花枝乱颤。

军训期间大家逐渐熟悉起来,军训服装是蓝白相间的校服,颇有海军特色,有一个人站军姿站着站着突然就倒下了,脸着地一声闷响,所有人都以为他中暑了,结果他滋溜一声爬起来说:“哎呀睡着了。”这神人就是神。

神来自南浔,一年四季睡竹席,冬天穿短袖,大一刚进来的时候身材健壮俊美,物竞天择为了适应寒冷的天气长出脂肪御寒;朗妹来自温州,稚气未脱眉清目秀,被女生“称姐道妹”,江湖人称“朗妹”;阿凯来自上虞,是我的下铺,安守天命,老虎追到屁股后面不着急,被咬了就大喊一声天亡我也,顺势往地上一躺,绝不反抗。大一大二期末前我还会复习……哦不对,是预习。每次考试阿凯都是抄我的,抄袭本没有错,错就错在抄的人是我,两人双双驾鹤西去,来年重考。

健叔、阿亮、旭哥和CC不一一赘述了,四人吃了一个月泡面买了二手吉他,旭哥三分钟热度一过就原形毕露缴械投降了,吉他上积了一层灰,健叔、阿亮和CC抱着一颗勾.引懵懂少女的心坚持了一个学期,已经弹的人模狗样了。

开学初电风扇是抢手货,迅速抢售一空,结婚直呼上当,因为晚上停电,只有厕所里的灯和天花板上唯一的电风扇有电,真是热啊蚊子多啊电风扇只有声音没有风啊,这种事情在几年后回忆,竟然也带有了甜甜的味道,真是不可思议。

搬书的时候阿凯稀里糊涂就跟丢了,帮女生搬完书他大大咧咧往一张床上一坐,接过一个女生递给他的水。

在聊天过程中得知原来这里是化学系而非计算机系后,阿凯淡定的哦了,神奇的地方在于他还慢悠悠喝完了这杯水,然后把杯子还给女生,然后慢慢走出寝室,然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阿凯把这件事讲给我听,我笑到不行。

我又讲给健叔听,说阿凯那个傻.逼在帮化学系搬书,还坐在他们女生寝室床上喝水。

健叔讲给所有人听,说阿凯那个傻.逼在帮化学系搬书,还坐在他们女生寝室床上。

大家听了都艳羡不已。

光棍节那天晚上,大家买了酒,下酒菜,刚刚开始庆祝,就停电了。

旭哥心情激动表情淡定语气严肃的提议打骚扰电话,随便拨一个短号,开免提,是男生就祝他节日快乐,女生就约她出来。

健叔哆嗦着第一个打,电话刚通,就一口气说:“你男生还是女生是男生吧好的好的节日快乐……”

对方说:“我是女生。”

此女叫卓左,我们见过她一次,纷纷起哄。健叔很有大将风范的一挥手,卓左配合的低下头做害羞状。

健叔约卓左十有八九没空,每次卓左一打给健叔,健叔屁颠屁颠就出门了,走之前在厕所用自来水当啫喱水,把几根毛竖起来企图达到雄孔雀开屏的效果。

健叔趁热打铁和卓左聊的火热,每每聊到深夜,6000分钟校园虚拟网聊完后又借我们的手机,从大学开始聊,聊到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然后殃及亲朋好友无人幸免,最后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健叔一开始以为他们发展到了传说中不用说话心有灵犀的程度,但紧接着就发现不是的,因为这位可爱的姑娘还同时和三个学长打电话,广撒网,重点捕捞。健叔发誓再也不打电话了,买了零食去看卓左,却被拒之门外,进退不得,尴尬万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深入人心,卓左的室友韩好刚刚打开水回来,看到这一幕,母性勃发,代卓左收下了零食又代卓左吃掉了零食。

健叔一支箭脱靶歪的离谱射中另一个靶子。健叔和韩好发展迅速,没多久就双双坠入爱河同进同出了,健叔重拾电话,每到20多号校园虚拟网打完了就四处借手机,一副相思之情无处寄托,只能打牌度日,一到1号就容光焕发,和不同的人打电话的好处是能说同样的话。

健叔又把对卓左说过的话对韩好说了一遍。

国庆前十天,朗妹提议去东极岛玩,说自己小学是在中国最东边的小岛度过的,能看到到达中国的第一缕阳光,又可以拜托当时的邻居照顾,住宿费都省了。大家踊跃报名,对大海和自由充满了向往。除了健叔正爱得深沉,每天出入寝室如入无人之境。

旭哥买了个锅,幻想在沙滩露营,自己钓鱼自己煮。

阿亮说:“再带包方便面去就可以吃海鲜面了。”

神说:“你傻啊,海里的鱼那么大,锅里放不下怎么办,海你懂不懂,海多大啊。”

于是,旭哥又去店里换了一个大号的锅。

国庆前九天,朗妹去买海钓工具。

国庆前八天,朗妹说要热身,一呼百应,集体旷课去朱家角钓鱼,苦等了半天,只有旭哥钓起一条虎头鱼。钓不到鱼只能在渔庄瞎逛,突然看见一个当地人带着自制的鱼竿在前面走,朗妹说,快,跟上。那哥们东拐西拐,往一扇门里一钻,就没了踪影,从里面传来声音:今天浪太大,没鱼。

我们用投硬币来决定往哪条路走,拨开一人高的杂草,一片惊人的蓝色映入眼帘。八个人盘腿坐在堤坝上吃面包和八宝粥,旁边放着钓来的唯一的一条鱼,有一个老人在拾荒,谁都没有言语,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国庆前七天,八人开始睡觉养精蓄锐。

前六天,又养精蓄锐。

前五天,开始通宵打DOTA。

前四天,又通宵打DOTA。

前三天,神说:“完了完了我爸叫我回家。”

我们大喜,强忍喜悦之情纷纷表示惋惜和无奈,说神父的话还是要听的,乖,听father的话,回去吧。然后安慰他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前两天,阿亮和CC不去了。

前一天,旭哥不去了,一直嚷嚷“我跟随”的阿凯也不去了。

出发当天只剩下我和朗妹了,朗妹走的时候把旭哥买的锅带上了,背在背上像个龟丞相,两人早上5点出发,门还没开,只好翻墙。好在当年国庆期间高速还不免费,不然勤俭节约的国人势必纷至沓来,尽管如此到码头已经中午了,人山人海寸步难行。朗妹的龟壳尤其引人注目,所到之处,路人纷纷侧目。朗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红的时候恨不能缩进龟壳里,绿的时候恨不能把背上的锅拔出来当武器使,杀出一条血路。

好容易杀到售票处,几条长龙弯弯曲曲气势磅礴,我和朗妹先进门,然后沿着队伍往队尾走,又出了门拐了两个弯才找到。轮到我们的时候船票刚刚售完,我们傻眼了,排在我们后面的长龙也傻眼了。不幸的是票卖完了,幸运的是还有很多人没买到,好比期末考试不及格,多伤心啊,一看见别人也不及格,顿时就感到很安慰。

众人在检票口徘徊,我说:“要不我们去问问看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兢兢战战走到检票口,还没开口,检票员看了看朗妹的锅,说:“当地人啊,回家探亲啊,走吧走吧。”

我和朗妹大喜,一溜烟跑了进去。开心这种东西是对比出来的,如果我和朗妹一帆风顺的上了船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先经历了缺票,只能打道回府,突然被告知能够上船了,我和朗妹半天没有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中缓过来,朗妹首先缓过来,说:“我们是不是没有买票。”

我一听,更加心花怒放。

海水不知何时变的清澈,一条分界线把海画成两瓣,一瓣蓝色,一瓣绿色。

甲板的扶手挤满了人,并陆续往里挤人,抱怨声不断,朗妹一脸超然脱俗,说:“唉风景再美我都不会去挤。”

过了大半个小时,人们看腻了,陆续散了,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扶手边又挤满了人,因为大家开始晕船了。我和朗妹拼死挤进去,我一边吐一边把手搭在旁边的人肩上,吐完说:“朗妹,你还好吗?”

一个女声冷冷说:“谁是你妹啊。”

我吓了一跳,一把拉过一旁的朗妹,说:“失误失误,我以为是他。”

船一晃三人又吐了。姑娘呕吐有暇,递给我一张纸巾,说:“最后一张了。”

我刚伸手去接,那姑娘手就缩回去了,因为她又吐了,吐完擦擦嘴,说:“最后一张了。”

船终于靠岸了,人群一古脑儿往出口挤,我对姑娘说:“你跟着我,我来开路。”

好不容易挤上岸,突然听见朗妹在船上大喊:“错了错了!这边这边!”

我一把拉着姑娘的手说:“那边那边。”

两人又杀了回去,从船的另一面登上了一艘小一号的轮船。

朗妹说:“还好,那边上岸是去庙子湖,这条船才是去青浜岛。”

我舒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

又问姑娘:“你去哪里?”

姑娘说:“庙子湖。”

经过商议,姑娘决定索性将错就错去青浜岛,朗妹喜形于色,满口答应,三人结伴而行。

姑娘说:“你带这么大的锅干什么。”

朗妹说:“煮鱼。”

姑娘说:“哇!好有经验,你们是不是经常旅游啊。”

朗妹用沉默加微笑代替回答,意思“不是”,给人感觉“是”。

岛上的石头房子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犹如海上布达拉宫,四周海域海水靛青,当地人又称海边为浜,故名青浜岛,在清朝时已有人居住,从事海上捕鱼和开荒种植活动,繁荣时期鱼篓似云,店铺成行,街景如画。时代变迁,如今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守着旧房子和旧时光。

姑娘叫徐佳,三人走着走着看见一户人家门开着,朗妹往里看了看,里面有一张大圆桌,摆了满满一桌海鲜,几个大伯大妈迎了出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确定,半天没动静。最后一个大妈动了,热情的说:“哎呀你们来了!”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朗妹立刻充满感情的说:“阿姨好久不见!”

阿姨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朗妹递上烟说:“这是我妈妈让我带来的。”

大妈大伯纷纷说好好好,人来就行了,真是。

三人在屋里坐下,卸下行李,盯着一桌海鲜直流口水。

这时一个大伯笑着走进来说:“阿郎你走错了,我们在隔壁。”

就这样我们在大伯家落了脚,楼上有两个房间,徐佳睡里间,我和朗妹睡外间。房子从外面看是由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里面却是木头结构,家具都是古式古样。

朗妹偷偷问我:“那烟送在隔壁了,我还能去拿回来吗?”

我心心念念想着那桌海鲜吃不到了,机械的说:“不能吧,送都送了。”

朗妹又问徐佳。

徐佳说:“肯定不能。”

然后朗妹就去把烟要了回来。

这说明当一个人询问你的意见的时候,他往往已经做好决定了,只是还需要过过场热热身壮壮胆。

第二天天未亮徐佳就醒了,兴致高昂,说要去看日出,极具渲染力的描述东极岛是中国最东边的岛屿,能看到中国的第一缕阳光。

我处于梦游状态,挣扎了一下,又睡着了。梦到高中课堂打瞌睡,哈喇子流了一桌子,被班主任骂,我在梦里据理力争,我没睡,我只是失去知觉了。

又梦到以前有一次看牙医,有两个人空着,一个实习牙医,一个中年医生,我看那姑娘长的可人,把持不住选了实习牙医,结果中年医生那里人来来往往了六七个,我嘴都张脱臼了还没好,口水流了一地,姑娘一边手忙脚乱的擦一边说:“你口水真多。”我苦于张着嘴没法争辩,只能直哼哼。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块,我看见朗妹和徐佳在聊天,我把枕头翻过来,说:“回来了?”

徐佳沮丧道:“什么回来了,根本没去,大雾,刚才去天井洗把脸,跟淋了场雨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朗妹说:“你刚才做什么梦啊,先大喊一声我没睡,然后直流口水。”

下午太阳开了,雾也散了,我们三人穿过村庄,沿着山路越走越高,路越走越窄,风越来越大,朗妹问徐佳冷不冷。

徐佳说不冷。

过了一会儿朗妹又问冷不冷。

徐佳领悟过来说冷。

朗妹眉开眼笑,脱下外套给徐佳披上,我一看,丫.的里面竟然还穿着一件外套。

路仅两人宽,路边是一人高的草,被风吹的贴在地面上,四周是茫茫大海,给人一种无力的渺小感,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带走,带到无边的大海里去。

徐佳有点怕起来,说回去了。

我们又原路返回,正值落日时分,夕阳给村庄涂上了一层金色。

第三天是个好天气,适合钓鱼,三人穿上大伯准备的草鞋出发。草鞋防滑,但是有点潮湿,有点腥气,昨天晚上吃的面还在胃里翻腾,一碗面里竟然有七八条鱼。三人均吃不惯,大伯一家问我好吃吗,我说好吃好吃,不料表演过度,大伯眉开眼笑,又盛了一碗给我,十多条鱼过了一宿复活过来,在胃里游走。

我和朗妹吐啊吐的回了学校,我们和徐佳在沈家门分了手。第一次旅行的人都会把路上偶遇的朋友看的太重,和其他人一样,我、朗妹和徐佳也互相留了手机号、QQ号,和其他人一样,之后也失去了联系。我当时有一种感觉,我们因为缘分相遇,总有一天会再相见。其实大多数人再见后,就不会再见了。

从青浜岛回来,我和朗妹两人被海风吹的头和身体两种颜色,好像嫁接上去一般。

大一大二要晨跑,冬天尤其痛苦,每天唱着“起床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寒冷天气”,挣扎着起来洗把脸,寝室没有热水,冰冷刺骨,洗完后都面瘫了,然后梦游一样去跑步。跑完立刻回寝室睡回笼觉。

神在《魔兽世界》取了个名字叫“爷曰孙子”,他以为别人会叫他爷,结果大家都喊他孙子,那会儿神玩魔兽世界已经走火入魔了,去上课要跟工会请假——我请个假我要去上课了——最后大学物理实验挂了,因为他没去做实验。

我也挂了,因为也没去做实验。

这件事情要从大二的夏天说起,大二分寝室后我,阿凯,朗妹,神住在一起,终于像模像样有独立卫生间了。对面就是女生寝室,大一新生,新生总是疏于防范,经过几个月的偷窥和反偷窥,痛定思痛的女生寝室个个窗帘拉的死死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朗妹一脸**,说:“我们去楼顶吧,天太热我就是去吹吹风,其他什么都不干。”

我和阿凯骂了一声贱人,紧随其后。

天台有一个梯子,我一时手贱要去爬,赤了个膊,穿着拖鞋,一只手还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朗妹说:“哇寝室长好牛逼啊。”

说完我就掉下来了,左脚跟骨裂回家躺着了四个月。所以我有四个月没有去上课,其中三门课程直接结束了,一门是体育课,一门是计算机组装与维护,一门是大学物理实验。

我体育选修了乒乓球,不知何故全民练太极,抱了一个学期大西瓜一个分成两一半给你一半给他,我因为脚伤没参加考试,老师体恤伤员,给了85分。阿凯和朗妹因为动作不标准分别是61分和66分。

计算机组装与维护不用考试,该老师态度一直很强硬,说没有来上课,怎么能及格,后来日理万机记不清谁没去上课,统一分发80分。

大学物理实验挂了两个人,一个是神,一个我。补考时我说我不会,神仗义相助,一手包办,后来我过了,神又挂了。

有一年夏云特别迷恋范玮琪的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

Wheretheflowersgone

Wherehavealltheyounggirlsgone

Wheredidtheyallgone

Wherehavealltheyoungmengone

Wherethesoldiersgone

Wherehaveallthegraveyardsgone

Wherehavealltheygone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那年她高三,我高一。

夏云和我这对姐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小时候比较安静,长大后美丽大方,我小时候是刚刚放入锅里的虾,跳的啪啪作响,长大后是出锅的虾。

夏云没有看过海,说要来看看。

那年夏云大四,我大二。

夏云和她的高中同桌颖结伴前来,我说去东沙烧烤露营吧,拖了旭哥、朗妹、阿凯和神同去。

我常常听夏云提起颖,颖这个人很好玩,属于童心未泯,经常语出惊人,一次坐飞机,飞机刚起飞,她突然说:“哇飞了飞了,科学真神奇!”余音绕梁三尺。这次碍于大家不熟,比较低调,一副淑女样。

朱家角有东沙南沙,南沙发展较好,证据是要收门票,东沙呈新月形,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有一家豪华的酒店,酒店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对我们来说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厕所。东沙的优势在于它没有人看管,海院的学生去东沙露营简直成了一种习俗,大一的夏天都会约定俗成前往,在“严禁扎营”的牌子下搭帐篷,在“严禁下海”的牌子下游泳。

我们搭好帐篷,支起烧烤架,也不生火,就跑去踏浪拍照了,夏云和颖小心翼翼的踩着海水摆各种POSS拍照的时候,我们几个熊孩子早已脱的只剩裤衩跳到海里去了。

朗妹说:“我没带换的内.裤哎。”

几个人回过神来发现都没带。

阿凯说:“不管了,待会直接穿牛仔裤了。”

几个人掐着我的脖子说:“敢告诉你姐姐你就死定了。”后来把自己说过的话忘记了,直接把内.裤晒在帐棚顶上。

把脚踩在海水里,海水褪去的时候,脚地下的沙子会自然形成一个球形刺激脚底板,有一种清凉可爱的感觉,甚是舒服。大家开始烧烤的时候,颖还在独自踏浪,不可自拔。闻到香味跑过来说真神奇。

阿凯和旭哥傻乎乎的去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助燃,夏云拦着不让吃,要先拍照。

天色暗下来,大家回帐篷睡觉,帐篷没有窗,闷热难耐,几个男生按捺不住只能再出来,一摸晒在帐篷顶上的内.裤,还是湿的,海风带着海水,把几个人吹的又黏又湿。两个女生竟然在帐篷里隐忍了一夜,我们纷纷表示很崇拜,各人被蚊子咬得一处痒处处痒,杀一不能儆百,只能学佛祖割肉喂鹰。神大发神威,光着膀子往沙滩一躺,竟然睡着了,任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身上爬来爬起,几人纷纷膜拜。

不日夏云把东沙拍的照片传给我,数量不菲,带女生出去玩的最大的好处是能有好多照片来纪念此行非虚,就算此行比较虚,看起来也非虚。

小学的时候桥对面的高中寝室是9点半熄灯,老夏同志总是跟我说:“你看,高中生都睡了,你一个小学生还不睡。”

我信以为真,上床睡觉。

我从初中开始看小人书,一开始不知电筒为何物,用接线板把台灯接到被窝里看,因为目标太大不容易转移,常常被抓获,挨了不少板子。后来科技进步出现了MP4。

于此同时我的初中死党爱好玩掌上机,我们两人一个盒饭一根香肠分着吃了好几个月,从牙缝里扣出一台任天堂,是没有背景光的黑白机,他夜夜在被窝用脸和肩夹着手电筒玩《宠物小精灵》,第二天来上课头常常是歪的,说落枕了。后来科技进步出现了PS2。

经过中学文化的熏陶,我从小时候的9点半睡觉变成了半夜睡觉,高二期中考前夕,我看书被抓获,老夏同志大怒,说你怎么老是看这种没营养的书。于是老夏从学校图书馆借来了一整套《笑傲江湖》供我熏陶,我子承父业看的如痴如醉,第二天英语考试的时候作文写到一半睡着了,监考老师怎么叫都叫不醒。

到大学,我进化成想什么时候睡,睡在任何啤酒罐子或灵长类动物上面都可以了。睡的晚有一个问题就是肚子饿,半夜的时候我总是会饥肠辘辘的四处觅食,一般可以在A寝室拿到一包方便面面,B寝室拿到一只锅,C寝室拿到半包榨菜,然后在D寝室煮面吃。每次路过健叔寝室,总能看见一个长发湿漉,穿着松垮T恤与短裤,端着一脸盆洗澡保养用品的香喷喷的素颜美女从洗手间出来。

她是韩好,大三韩好已经通过官方认证自由出入健叔寝室了,每次寝室聚餐都参加,学校旁边的破饭店上菜奇慢,当第一道菜上来时我们早就望眼欲穿,菜转一圈就没了,然后等下一道菜,桌子上永远只有一道菜,韩好一开始还装淑女,吃不到肉后痛定思痛,下筷子比谁都快。

有那么一段时间,虚度光阴的生活让我们产生了罪恶感,每天晚上我、朗妹、阿凯和旭哥都会去操场跑步。其实原计划是晨跑,但是闹钟往往只能叫醒人的手,四人默契的同时掐断闹铃声,起床未遂后改为“晚跑”,晚饭后去练盲肠,跑两步就用走的了,自我安慰刚吃过饭刚吃过饭,操场上满是散步的老人,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养老院。后改为“夜跑”,很多边拿着手机玩边散步的同学,鬼火一样出没不定。

跑个步竟然让我们感觉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说明日子过的是多么没有意义。

2011年12月10日是月全食,我死活拖着阿凯、朗妹和旭哥去操场看月亮,阿凯说哪来的月亮月全食懂不懂的月亮被狗吃了,没了看不见了哎呀你别拉我外面多冷。

操场上情侣坐了一地,简直无从下脚。

从8点等到9点,月亮逐渐被遮掩,星星慢慢显露出来,一颗两颗,化成满天繁星。

冬天寝室里的空气总是温暖而浑浊,神耐寒依旧,穿着短袖要开门窗,我和阿凯誓死不许。那段时间神不知吃错什么东西,经常无声无息放屁,然后悄无声息走到别的寝室去串门,几秒钟后我、朗妹和阿凯就大呼小叫冲出寝室。

转眼已是大四初春,天气日渐转暖,朗妹仿佛冷血动物被灌入了春风,蠢蠢欲动,天天怂恿我骑自行车出去游玩。

我不禁想起大一一开始万事新鲜,八个人常常租八辆自行车在定海四处溜达,不可避免的伤感,两人去借车的时候发现自行车已经改成了电瓶车,唏嘘不已。

学校后门有一条山路,不知通往何处,两人骑着电瓶车出发。电瓶车一大一小,一好一坏,小的那辆连电表指针都是断的,而且断的彻底不知指向何处,朗妹先下手为强抢了大的电瓶车。春捂秋冻,“春捂”指的是由冬转春,乍暖还寒,仍需注意穿衣保暖,我和朗妹哪里懂得讲究这些,一身的夏天打扮,太阳仿佛是个装饰品,没有一丝丝暖意,一路上尽是山路隧道,尤其是下坡,两人直呼好冷。开出二十余公里,两人停下来开始google地图,再往前有一个码头。我电表指针是坏的,无知者无畏,说要继续走。朗妹说不行了,你看,我电只有一半了,只能回去了。

两人一掉头,不知何故朗妹的车电表指针突然见底,倒是我的破车,电量深不见底。两人回忆起一路上爽快的下坡,痛苦的想有多少下坡就有多少上坡。朗妹从路边扯来不少树枝藤蔓缠在两辆车之间,企图起到拖车的作用,我也去帮忙,两人齐心协力用植物把两辆车覆盖起来。一发车树枝藤蔓都断了,无奈只能推着前进。

此处甚是荒凉,前不着店后不着村,两人互相换着推车,朗妹说:“还好今天天气不错,暖和起来了。”话音刚落,天突然翻脸,一时间飞沙走石妖风阵阵。我说完了天要变了。天听见这句话,轰隆隆一声回答。两人加紧赶路。

很快雨跟着来了,淅淅沥沥甚是温柔,朗妹自我安慰这雨小,没有杀伤力还好还好。

雨不服气,越下越密,天色一刻暗似一刻,雨水夹杂着泥土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我眼镜被淋湿,不辨方向,把车子推进田里,彻底阵亡。两人肾上腺激素分泌竟把车子弄了出来,自己都很惊讶。朗妹眼尖,说:“前面有个庙哎。”

这是一个地藏庙,进去一看竟然有一辆电瓶车在充电,朗妹大喜,上前拔了充电器给自己的车插上,一边插一边说:“社会果然进步了啊,看,和尚也骑电瓶车。”

雨丝把天地连成一片,雨点落在地面上,叶子上,水塘里,溅起水花,化作波澜,随生随灭,息息不停,我和朗妹坐在门口,刚才推车的时候也不觉得冷,现在恢复知觉恨不能生火把自己烤了。

一个多小时后雨终于停了,天空若无其事的晴朗,俩人没有常识的以为电充的差不多了,天真的上车走了,开了不到10分钟又没电了,这时刚好路过一个村庄,我挨家挨户敲门去借绳子,好用一辆车拖着另一辆车走,最后要到了绑啤酒箱的塑料绳,兴冲冲回去一看,朗妹已经把路边一个水果大棚拆了,挥舞着一根固定大棚的绳子喊:“快走!快走!”

所有不以泡妞为目的的社交工具都是耍流.氓,微.信刚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我们很是新鲜,睡前摇一摇,几个人同时和一个女生搭讪看她回复谁,后来慢慢变成通讯工具不再加陌生人。话说回来,这么不靠谱的事情,竟然有人终成眷属,旭哥摇到一个妹子说要见面,旭哥对朗妹说,你去吧。

朗妹还真去了。

该妹子在学校附近的三星级酒店打工,才刚刚高中毕业,不念书了。朗妹每天去帮她洗碗,说真可怜我只是去帮帮她你们别多想你们真龌龊。

开始朗妹晚上七点出去八点回来,后来八点出去九点回来,再后来九点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寝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暑假前培训机构来学校作宣传,我和CC去听演讲,刚到门口,CC说都是广告骗人的,然后两人就回去了,后来阴错阳差我和CC、阿亮一起报名参加了编程培训,昼出夜归,12月份去了杭州。走之前去看了一场一个人的电影,电影尚未开始,我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广场的一个喷泉边上,我宁愿冻的缩着脖子也不愿呆在有一股甜的发腻的爆米花气息的电影院里。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绕着喷泉跑啊笑啊闹啊,一个顺时针跑一个逆时针跑,两人遇见后传来一阵孩子特有的笑声,怕被抓住似的往回跑,再遇见后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再往回跑,乐滋不疲。小孩子的笑点实在是低啊容易快乐啊。

我走后寝室里只剩两个人。

阿凯和朗妹临近毕业,突然觉得生活失去目标,这样说是不对的,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目标,只是以前日复一日,未来遥远的没有形状,现在突然要毕业了要选择了要就业了,开始感到迷茫,一看我在学编程,稀里糊涂也跟着报了名参加培训。

寝室就剩下神了,神淡定的打DOTA打到毕业。

我从一开始进学校就听到一个传闻,说游泳考试不及格不予毕业。我想神经病啊海院就要会游泳,那是不是矿业大学要会挖煤,佛山大学要会佛山无影脚。

不料传言属实,别人开始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我们整体寝室去游泳馆学游泳了。

阿凯是标准的入水即沉,仿佛密度比水大了好几倍。

朗妹好一点,能把头往水里一埋,憋着气游出个十米,然后头一抬,动作标准的划两下……就沉了。

神会仰泳,躺尸一样浮在水面上,缺点是不辨方向,考试的时候看的监考老师心急如焚,别的队伍都考完了,他还漂来漂去,恨不能弄根杆子把他拨到岸边来。

答辩的时候我已经在杭州实习了一个月了,请了假回去,我东西已搬完,寝室里没有被子,只好四处借毯子,穿着衣服裹着五张毯子御寒。

离别的季节连迎面吹来的风中都飘着不舍的气息,到处都是告白的人,蜡烛点了一地,真是火灾高发期。

毕业宴会上,阿亮喝醉了,在走廊蹲点,逮谁抱谁,抱住就“沙拉嘿呦”。

当天去KTV通宵,包厢里堆满了空啤酒瓶,空气里满是黏黏的味道。第二天一早,我、阿凯和旭哥提前回寝室,下着若有若无的细雨,走在清爽的空气中,熟悉的小道上,谁都不说话,谁都明白,青春过去了,再也回不来,回到这清澈见底的年代。

我们最后去爬了一次山,阳光明媚,我们沿着山路走啊走,走的口干舌燥,突然看见一个拐弯口有个老伯在卖水,纷纷过去买水。老伯喜笑颜开,说好!好!好!

向前走了几百米就看见路边有山泉,我和阿凯后悔不已,跑去喝水,朗妹不放心,说万一不干净怎么办。话音刚落就看见卖水的老伯拉着三轮车缓缓走过来,灌了水又下去了。

健叔说要去埋葬青春,八个人从食堂偷了八个勺子,找了块风水宝地开始挖,在一棵大树底下把学生证和饭卡埋了,另外神埋了一本DOTA秘籍,健叔埋了一个吉他的拨片,旭哥埋了一个戒指。然后我们就散了,不料当天学校来了通知,说要上交学生证和饭卡。我们只好再回学校把青春挖出来。

我们大学四年,T恤牛仔拖鞋永远是标配,出门则隆重的换上球鞋,毕业后组队去杭州找工作,清一色当了程序员。

后来几经波折,朗妹考上了警察,健叔去了银行,旭哥参了军,阿亮和神家里安排了工作,剩下三个人留在杭州,也是散落在各个角落,少有相聚。

再往后,罕有人提起,那平平淡淡的青春,和你一样,和他一样,我做过很多傻事,浪费了很多时光。但当时间流逝,我发现,那是最好的日子,有朋友,会寂寞,想摆脱束缚,对未来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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