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我肚子疼,今天请假,麻烦帮我写张假条?”
“班长,第二组这周的数学又垫底了,数学老师找你过去。”
“班长,老行问你这周的述职报告准备好了吗?今天班会要陈述。”
“班长,班长……”
上课铃声早已经打响,教室里依旧乱哄哄的。一周忙碌的班干部日子从此刻起宣告开始。米瑾,蓝深,丁柏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忙的手忙脚乱。我这只小蚂蚁在热锅上急的团团转。
说实话,我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担任班长职务的,尽管我把从小对我传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也绝无任何动摇,只能说是被逼上梁山而已。
高中的班级管理体制通常体现着一个班级领导人的缜密思维和优秀的指挥作战能力。
老行这位优秀的指挥官硬是让我们在她的管理下有为而治,有治而行,不得不为。
不知道你们高中时的干部职位是怎么运转的,老行给我们创造的却很独特,没有班长,每个课代表一人轮一个月。
运动会开完的那周,作为语文课代表我有幸再身兼一职,班长大任就这样轮到我的头上。
每个班长在一周开始前必须去班主任办公室述职,简单来说就是你这一周需要做什么,有什么计划。
第一次担此大任,实应好好表现,于是我去了大早。当我站在老行办公室门口时,门开着。两男一女正坐在老行面前。
眼看老行应该是有事情需要处理,我现在打扰自然不是明智的抉择。于是闲来无事我就在门口注视起办公室里的景象。
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和我爸妈年纪一般大,男人梳着大背头,但头发很明显已经花白了一半,脸上有点胡子拉碴的,穿着在夏天那个季节不合时宜的长袖长衫。
女人多数情况是低着头的,只有当老行提到什么男人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才略微仰起头慢慢悠悠的回答。我注意到她仰起头时眼眶是空洞无物的,皮肤沧桑而蜡黄,有太阳长期在上面耕种的斑点,嘴巴时常因为说话而牵引着略微抽动,只是她的脸型很好,有尖尖的下巴,应该就是妈妈常说的那种美人胚子。
他们和老行聊着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也没有偷听的习惯,只是看着他们时而微笑阔谈,时而缄口不言。
凳子上坐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高高瘦瘦,皮肤有青春正在雕琢的走向,棱角分明正在长开,如果坐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有着母亲的基因,清秀又有点沉郁,有种说不出的吸引人的气息。全程都安安静静的坐着,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嗯嗯,是的,对”,剩下的时光就是一个人独自搓着手心,仔细的翻看手心的掌纹。
我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一个故事,我站在故事情节之外,却一直那么吸引我。
老行无意中注意到了我,“黎优,进来。”
我略带彷徨的走了进去,老行向坐着的三个人介绍我,我只是呆若木鸡的站着,终于我得以正面注视我观看故事的主人公们。
老行说:“这是我们班的班长枚黎优,她等会带孩子去教室。”
男人和女人抬着头腼腆的微笑着打量着我,女人突然伸手握起我的说,略带拘谨的摇着我的手说:“谢谢你,同学,我们家孩子有点内向,他不太爱说话,以后希望你多多关照他。对了,我们家孩子以前是学校篮球队队长,他们拿过市里冠军的······”她的一只眼镜里面没有晶莹的眼珠,只有白茫茫的眼白,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的星光。
我瞬间脸红,手心冒着汗。羞涩的说:“没事的,应该的。”
女人絮絮叨叨说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男人似乎感受到我的尴尬。
男人突然斜过身子用左手拉下女人握着我的手,女人才如梦初醒停下来,我注意男人右手那边是一个空空的袖管,瘪瘪的衣管不受控制的随着办公室的风扇随风飘荡。
老行等我们简单的聊完,交代我带着男生去教室介绍给班里同学,她要和男生的父母再聊几句话。
于是我们就先过去,她后面也就来了。
我点点头,叫了男生和我出去。
男生背了书包,跟在我后面,我以为自己走的快了,于是刻意的走的慢下来,可他更慢了,仍然亦步亦趋的保持住和我的距离。我只能也尽量慢慢走。
我想了想,出于礼貌,应该要有个自我介绍。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你好,我叫枚黎优。”
可能我这猝不及防的自我介绍吓到了他,他突然退后两步,以一声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声:“谢谢。”
说实话,这“谢谢”来得莫名其妙。
我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没,没事,我们马上就到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这尴尬地交谈。
一路上就这样默默无言的走着。令我的心松下来的一刻是,终于看到教学楼三个字。
终于走进教室,我站在讲台上,轻轻扣了扣桌子。
“大家稍微安静会儿,今天班上来了一名新同学。我们请新同学来介绍介绍自己。”
“谢谢”
男生说完就安静的呆在讲台旁,拘谨又安静的搓着手心。
说实话,我站在旁边很尴尬。
“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
又是长久的沉默,班里霎时非常安静,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等待一个答案。
男生仍然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高冷。
不过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太好呀。太过安静的气氛甚至让我感到压抑,尤其站在一个气场十分静默的人身旁,那是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我打算再试一遍。我想我应该主动把话题扩展。
“同学你好,我们是高二6班,我们班现在有66人,目前男生56人,女生10人,刚才在办公室见到的是班主任,她叫行丽雯,我们都叫她老行。你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说实话,没话找话确实是一项需要训练的技能。
又是同样的回答“谢谢”。
班里窸窸窣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值得肯定的是,那时候我脾气是真的好。
眼见我根本无法调度这个冰山似的男生,我准备让他先找座位坐下,日后再找机会介绍。
老行进了教室。“想必大家都认识新同学了吧,我们掌声热烈欢迎!”
谁知班里同学异口同声:“我们还不认识。”
老行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又眉开眼笑的看了一眼新同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们互相认识认识。”
不得不说,我那个时候甚至在怀疑,他这一生中只学了这两个字吗?
“谢谢”,我的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是老行却比我自然的让我对话继续了下去。“好了,我们大家热烈欢迎谢谢同学。”
我突然间感觉脑子嗡了一声。就是那种,你解题时有人告诉你正确答案,而这个答案你曾无数次与它相见而你却从不相信。
我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枚奕给我起的名字,原来还有名字…唉,不提也罢。
老行一句句的交代:“新同学可能和大家还不是很熟,相对会比较腼腆,大家以后要互相关照,共同进步。”
我当时好想说。这何止是腼腆,这是惜字如金。可我终究是在心里这样想。在心里仔细琢磨这两个字是如何来来回回与我擦肩而过。
老行安排新的桌椅在我旁边,我成为了米瑾和谢谢共同的同桌。
全班三十六张桌子,之前是两个做同桌,整个班级只有我的过道被一张桌子填满。老行说,作为班长,照顾新同学,责无旁贷。
“好吧,您是老师,要搞特殊,我实在不敢有意见。”我心里这样悄悄的想着,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谢谢同学在老师的要求下搬来新桌子靠在我的桌子旁边。
对了,米瑾现在坐靠窗的位置,我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实在是后悔干嘛要同意米瑾换座位。不过米瑾说我可是在为祖国的花朵作掩护,功德无量。
去去去,我信你个鬼。
小米虽说是下课欢脱的不得了,但在上课期间可是那种一秒入睡的状态。
谢谢同学终于在我身旁坐定,虽说他惜字如金,重点是人家今天第一次来,我们还不熟。
小米这丫头确实让我大开眼界,她竟然一把将我压到椅子靠背上,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的问着谢谢问题,一遍遍的尝试着想要找到畅聊的话题。
结果只能是无功而返,无疾而终,无可奈何。
说实话,我们三人对小米同学异常的反应都是深感不惑的。有点热情的过头了。
小米对谢谢同学却始终乐此不疲:“你好,我叫米瑾,我后面的叫蓝深,优优后面的叫丁柏,我们四个是死党。期待你的加入。”
谢谢:“嗯。”
我被压的浑身酸疼,这家伙丝毫不顾及我,一脸的花痴像,所以我决定打断她,别吓到人家新同学。但是核心要点是我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疑惑,写了一张纸条夹在诗词书里递给米瑾。
一句话“what are you 弄啥哩?”
小米不慌不忙的翻开我的书,那一页是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
上面说:“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预言这件事情好像也是有发生的相对概率的,必须为自己点赞,为米瑾点赞,为预言中人竖起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