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庆元年,青州倭患严重,倭寇屡次袭击渔民盗取海运粮舟。安廷命平江侯蒋晟,平江侯之子蒋睿率舟师沿海平倭乱。
次年二月,平江侯于青州灵山出与倭寇激战,遇伏身亡,尸首遭倭人所夺,头颅被敌人悬在船帆示威三月。平江侯之子下落不明,据说亦落入倭寇之手,被剥皮拆骨抛入青海,尸骨无存。
此一战折损安国两员大将,新帝安惠王罢息战争,命青州太守驻守縻沟城,养息军队。
五年过去,倭患日渐猖獗,而安国内廷不见动静。青州投河而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哀鸿遍野,而承平已久的内廷却不闻其声,歌舞升平。
安国内都,庆安城。
城门外远处银装素裹,茫茫一片。
战鼓处空无一人,萧索寂静。
守城的护卫排着零散的队形在桥上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或许是天太冷了,他们都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一段靡靡的乐曲声从内城传来,在一处水榭花苑里,簇拥着一群娇嫩的宫女,围坐着锦衣华服的青年才俊,这些人的目光都放在场中央的粉衣少女身上。
她是琼梅公主,外貌清雅秀丽,气质清冽,犹如寒冬里的琼梅清幽绵长。此刻,乐曲的调子往高处飘,她的舞姿也呈现了惊心动魄的美,飞旋的水袖,纤细的腰肢,流转的美目,这些美好的事物都纳入了看客们的眼底。
曲声低下的那刻,琼梅公主仿若清醒了般,收回了身上那股肆无忌惮的芳华,敛目收身,回了原初含苞待放的样子。
水榭另一边,威严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长眉凤目,生得凌厉俊逸,他便是安国的丞相颜文君,博学强记,聪慧机敏,只不过他的忌刻阴险更是令人刻骨铭心。
这一处本该是九五之尊所处的位置,却只有他一人。
“让他们都退下。”颜文君对侧首的侍卫抬了下手,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琼梅公主身上。
不一会儿,水榭里静寂无声,方才的靡靡之音早已被大雪掩盖。
琼梅公主一言不发,垂着双眸,看似镇定,可她眼底闪烁的光已经出卖了她。
“公主近来玉体安否?”颜文君漫不经心的问候着她,脚步却一寸寸挨到了她脚尖。
“本宫很好。”琼梅公主便似一团棉花,明明这臣子做了逾越的行为,她却不敢声张叱骂。
“那公主可知道臣近来如何?”颜文君伸出食指抵着她的下巴,凤目里含着愤怒。
“本宫……”琼梅公主心中纳闷,她又不是国君,何必关心臣子的安康?
看公主不言语,颜文君的目光闪了闪,忽而调转了脚步走到了矮几处坐下,曲着腿,伸手拿起琉璃杯,对着公主招了招手。
“公主方才好性情,陪着那些贵勋子弟饮酒赏乐。”颜文君笑着,可眼神却如死水般阴沉。
“天色不早了,本宫要回宫了。”琼梅公主察觉出他的不一样,便想脱身。
“过来陪我喝一杯。”颜文君端在手里的酒杯一动不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明知道这人放肆无礼,居心不良,可琼梅却被他的眼神威慑住了。
她是极不愿意这样做的,但还是一步步朝着坐榻走去。紧张的拽紧了手,寒冷的冬至天,她的掌心冒着汗。
“琼梅,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颜文君一把扯着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她的耳畔冷笑道:“你这条毒蛇,怎么会怕起我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我?”
坐在他腿上的琼梅公主怔了怔,还不等心思定下来,下巴被人狠狠掐住,一股呛人的酒液灌入了嘴中,不待她吞咽,酒液几乎往她的鼻孔,眼睛倾倒了下来。
“咳咳……”琼梅公主捂着嘴,趴在地上猛力咳嗽,鼻子酸得直掉眼泪。
“才这样,你就受不住了?”颜文君看琼梅露出柔弱的姿态,不但不露怜香惜玉之情,更是畅快欢喜,索性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毫不留情的丢下湖中。
哗的一声,湖水飞溅起了大水花,薄冰碎裂了。
琼梅公主在湖中挣扎,在翻腾的水浪中,她歇斯底里的惊呼救命,却不知吞咽了多少冰冷的湖水,在她迷糊的视线中,那道孤寞的身影渐渐消失……
颜文君无视身后的呼救声,步履安然的出了水榭,在花苑门口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匆匆忙忙的赶进来。
“锦春,你的亲亲公主殿下落水了,你还不快去救人。”颜文君眼风瞥了身旁的武将,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原本听到呼救声忙不迭赶来救人的谈锦春忽而扭头盯着颜文君:“是你要害公主!”
颜文君谦谦有礼的问道:“何出此言?”
呼救声渐渐微弱了下去,不等颜文君的下文,谈锦春高喝一声:“公主,莫怕,臣来救你了!”
一声嗤笑留在了花苑门口,颜文君负手离开。
湖中的琼梅公主意识逐渐消失,但一直紧紧的攥着拳头。
这冬至天凉彻心骨,天地却不见哀鸣,它犹如舞台下的看客,阅遍世态炎凉,苍生疾苦,有着千帆过尽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