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君作为尚书令,引领文武百官为首,势力强大且狂勃专横,却也有旗鼓相当的敌手,那便是中书令陈舒,两人都是安国的丞相,颜文君擅于治人,而陈舒善做文章,各有千秋。
看来也只能依仗陈舒之手,除了颜文君这个逆臣。
“可那陈舒当真敢与颜文君作对?”青苑仍有疑虑,倘若陈舒是直臣,那颜文君怎能放肆到今日?
“那时候,长公主可不忍心对颜文君下手。”陈堇一针见血。
长公主不知所踪,而青苑这个替身便是用来除掉颜文君最好的一把刀。
清早,陈丞相坐着马车从弘文坊直穿东市,过内阁抄小道进入后宫。
守门的侍卫在琼梅宫外巡视,看守比平日里严谨。
书桌前立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双眼含着神光,对着长公主长揖:“公主殿下,今日召来老臣有何事吩咐?”
他也闻见了今日这殿中的不寻常,神色肃穆凝重。
“陈大人,你当年为了躲避灾荒,入寺庙修行,后来入了科试受先帝赏识,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本宫问你,可感念先帝的知遇之恩?”青苑掖着袖角伸手虚扶了把陈舒,语重心长道:“现如今,朝廷里有位危险的人物,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俨然是朝中的头等隐患,危及安国社稷。”
陈丞相心里明了,眼里带着烦恼与无奈:不必指名道姓,一听长公主的话,便知道麻烦来了。
“长公主这是要臣如何?”陈舒年事已高,那年轻时的锐气也消退了,虽不愿与颜文君同流合污,可他却对这样的奸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也是存着明哲保身的念头。
“那个颜文君扰乱朝纲,朝廷留不得他。他是本公主提拔起来的祸害,今日本宫就要亲手除了他。”青苑冷声说道:“请大人草拟一道圣旨,罢黜颜文君的丞相之位。”
殿中除了长公主与中书令,还有两人,便是秦樱与国师陈堇。此刻长公主命令陈舒草拟圣旨贬颜文君为庶人,无人敢反抗,皆都听命。
“可是,这罢黜的圣旨,应该由陛下亲自口谕,这长公主让臣很难办啊。”这安惠帝即便昏庸却还是个君主,三纲五常,君君臣臣,臣子不得违逆君令。若是没有皇帝的意思就草拟圣旨,便是假传圣旨,罪不可赦,要抄满门的。
这是拿着脑袋去跟颜文君拼,倘若事后皇帝追究起来,陈舒逃不过一死。
“陈大人,本宫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可您要为安国百姓着想,为陛下着想,你入仕途的心志不正是为了黎民百姓,报效朝廷么?”青苑知晓陈舒为人刚正,便拿百姓社稷来劝说:“大人,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在殿试时候如何对先帝说的?”
当年陈舒满腔抱负,怀着精忠报国的热心肠,深得先帝看重,也为百姓传唱。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青苑心知这般利用忠臣去对付颜文君这个小人实在阴损自私,可她也是无计可施,若不除掉那个奸臣,安国社稷即将颠覆。
“公主殿下,臣若是斗胆拟旨,冒天下之大不韪,那颜文君当真会听命于一道圣旨,就地伏法?”陈舒心惊胆战,左思右想,迟迟不敢下笔。
看来陈舒是怕死了,人老了,勇气不如年轻时候。
青苑心头悲凉,却也理解陈舒,人之常情。可是她叹息过后,又挑高了眉梢,神色严厉:“陈大人,怕得罪一个恶贯满盈的奸臣,却无视本公主的意思,可是目无皇族!你怕颜文君睚眦必报,可是觉得本公主是善类?”
安国长公主可比安惠帝要独断狠厉,被她盯上的朝臣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与颜文君倒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臣,臣听命……”不写也是死,写也是死,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一劫了。陈舒摇头叹息,认命了,于是提笔便在绫锦上落墨。
青苑揪着双手,走到陈舒身后,紧紧盯着那些字迹,呼吸微微紧促,仿佛做贼似的:“快一点。”
书桌边上的陈堇好似事外人般,淡笑不语,而秦樱则是皱着眉头时不时拿着眼去瞧殿门口。
今日公主殿外守卫严谨,半天也放不进一只苍蝇。
悬着的手腕顿了顿,似乎主人又有了疑虑。
“怎么了?”青苑看陈舒又顿笔,看圣旨都写了一半了,忍不住催促,差点想夺过毛笔自己来赶完圣旨。
“长公主是只要贬颜文君为庶人……”陈舒斟酌了下:“可若是如实写颜文君犯下的罪行,以安国的律法,他该是受极刑的。”
这下青苑也愣住了,若按律法,颜文君欺上瞒下,谗言献媚,铲除异己的罪行便可没了人头。
“他,他……”青苑想道:这样的人只有志得意满的时候能兴风作浪,等跌到低谷也成了废人。
巡逻的守卫聚在了宫门口,举起了长枪,戒备的盯着对面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你们今日胆子肥了点。”颜文君笑了笑,对身边的管事公公说道:“麻烦公公领路。这里我有段时间没来,主人跟奴才都认不得我了。”
管事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权威自然大过于这些巡逻的小侍卫。
“你们这些不识道的,看不出来这位是谁么?他可是颜丞相,你们还敢拦道!”管事公公扬了扬手,宫门口的守卫们面面相觑。
“上回在碧水阁,颜文君对本宫无礼,便治他个目无尊长的罪名,让他离开庆安城,永远不得踏入皇宫。”青苑暗道:我与那个奸臣并无情分,留他一条命只是不想手上添人命罢了。若是颜文君死了,说不准会化成厉鬼来害她。
秦樱眼神闪烁,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这次她又往殿门口瞧去,正巧对上了那双沉寂如死水般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