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青年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身的汗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床单也湿了大片。
他抹了把脸,定了定神,虽然嘴上大口喘着粗气,好在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后,心中也没那么惊恐了。
这里是青年的租房住所,因为工作的缘故,工资待遇还算可观,有条件租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
家电也是现成的,所有物品都是现成了,他只需要拎包入住就好了。
原本以前他还有个室友,后来因为对方换工作的缘故,早早搬走了。他也懒得再重新贴告示招租,干脆留下来当个杂物房。
仔细算算,他这一独居,转眼已经三年了。
每日早出晚归,甚至半夜不归的日子过久了,倒也慢慢习惯了,没觉得有多无聊孤独。
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二十分。
天还没有亮透,仍有些灰蒙蒙的,尤其是拉着窗帘,更加的黑。
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一口气灌了几乎大半,冰凉的气温从喉咙一直到胸腔,到胃,再到肚中,最后连心底也是凉的,这才算是从那恐怖的梦中清醒过来,才有心思去调节凌乱的呼吸。
喝水间,手机响了。
打来的是他的领导。
“一城啊,这么早把你叫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毕竟咱们馆的‘业务员’有限,他们都在出业务,只有你有时间来了。”
青年干笑着说道:“哪儿的话,这是我的工作,领导你说就是。”
对方说道:“这次的‘业务’有点儿重要,是我们G县某某领导的亲戚,尤其死了也有几天了,所以人家特意交代要快,晚了该烂了。你也是,路途有点儿远,也不好走,早去早回吧。地址我发给你。”
“好的。”
挂了电话,青年又看了看瓶子,打算把剩余的水都喝完。
喝了几口,手机短信响了。他随手拿过手机打开短信,果然是领导发过来的地址。然而,却让他整个人愣住了。
T县,东边郊外,张家村,107号。
这个村庄这个号,他不是才去过吗?这不昨天夜里才回来的。
不,好像不是昨天,前天?大前天?
唉算了,总之不管是哪天,他确实已经去过了,难道这么快又有人死了?
从那天去时见过的人来看,已经没有到年衰的人了,年纪最大的不过四五十左右。
谁会那么不幸年纪轻轻就早逝?
真是家门不幸。
好吧,他想多了,不管人家谁去世,去世时多大那都不是他该在意的问题,他的工作是拉“业务”,只管好好拉回来就好了。
看了看时间,六点半,不多不少,和那天一样。
洗漱一下出发吧。
是的,他叫马一城。
今年25岁,是个终日要么拉着尸体在路上,要么在去拉尸体路上的小青年,住着二室一厅却还至今单身的男人。
没什么心愿,只希望赶紧存够钱,再城市里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再把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因为毕竟给家人养老这事儿,总不能只依靠姐姐。
是的他有个姐姐,现在的工作也是姐夫给介绍的。一家人关系很和睦,互帮互助。
他很感激姐姐和姐夫……
呃,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锁了门上了车,马一城直到驱车赶往短信上的地点,这一路跟往日一样,平平常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是由于来过一次的缘故,这次他开的比上次更顺畅了,也更快了,几乎比上次早到半个小时。
然而,也是进入张家村的缘故,他的车跟上次一样,抛锚了。
皱了皱眉,他心想着会不会是那老头儿在偷工减料,没把车彻底修好就来要钱,还是车子真的老了,该退休了。
如果是,晚上回去一点要跟领导汇报这件事儿,然后过不了几天,他就有新车开了,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下了车,马一城来到那家名叫“胖子修理店”的店铺门口。
跟上次一样,门口一边摆放着张破旧的太师椅,另一边仰放着一辆老鸭牌三角自行车,老头儿一手扶着车框,一手拿着工具在后轮敲敲打打。
不一会儿丢开工具,抓着自行车的踏板快速搅动起来,把刚刚新装上的车轮蹬得飞快。
由于力气够大,差点儿把自行车蹬飞了出去。还好他反应够快,动作敏捷又轻车熟路的抓了回来,把车固定好。
原本想再蹬几轮脚踏板,确认一下新轮子到底好没好,够不够结实?却被一阵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差点儿又把自行车给蹬飞出去。
看着老头儿手忙脚乱的样子,口中骂骂咧咧,马一城笑得前仰后翻。
他并不觉得吓一个老头过份,而且还是个不实在的老头儿。
等笑够了,马一城原本想往太师椅上一坐,但想起了那个噩梦,还是心有余悸,往阳光处挪动了几步,说道:“老板,我的车又抛锚了,走不了了。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帮我修好?”
老头儿一愣,说道:“你这小伙子嘛,第一次来找我修车?我都修了半辈子了,咋么可能没修好。么是什么问题?”
“抛锚了呗,还能怎么着。”马一城说完,把车钥匙丢给老头儿,“还是上次那个地方,你赶紧去吧我赶时间。这次可得帮我修好了,否则钱我不给哈。”
老头愣了愣,挠了挠“不毛之地”的头皮,不解道:“上次哪里嘛?咋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马一城挑了挑眉,往马路一头指去。
老头看了看,说到:“抛锚嘛?小意思,我分分钟给你搞定啦。”
说完,在杂乱的零件堆中翻出几个惯用工具,提着就往车子方向走。边走,还不忘回过头来说道:“小伙子你帮我看着店,如果有活儿来就帮我接着,我马上回来。”
呃……
马一城愣了愣,心想这老头真有意思。两次见他都说着同一口口音,同一些话语,连词儿都不带变的。
算了算了,只希望他能快些修好,可别搞得跟上次一样,弄到半夜才回到G县。
马一城又忍不住看了看太师椅,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绕开,随便拖了个小板凳往太阳下一坐,点了根烟便抽了起来。
其实他学生时代还算个标准的“白面书生”,但因为这些年的奔波暴晒的缘故,早就没那么细腻了,反而有些小麦色,又是一身腱子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热爱运动。
烟抽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
接起电话,妈妈的声音:“小城啊,吃饭了吗?在干什么?”
马一城说道:“妈,我在上班呢,领导派我来T县跑一趟外差,晚点就回去。我吃过了,你呢?”
妈妈:“妈也吃过了。累不累?最近很忙吗?”
马一城回道:“不累,挺轻松的。对了妈,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事?”
妈妈:“啊,是这样的。明天是你表弟小米的订婚典礼,妈问问你有没有空去?”
表弟小米的订婚宴?
马一城回道:“我就不来了,等他们结婚我再来。你跟小米说一声,我这边挺忙的,一时走不开。”
妈妈:“好好好,我会替你说的。那你自己在G县可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自己。妈妈会心疼的。”
马一城回道:“知道了妈,你也是,也跟我姐说声我想她了。”
妈妈:“好好好,我会跟一曼说的。”
说完,马一城正准备挂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声音。
妈妈:“等等等等,小城。妈妈差点忘了,后天也是小明的结婚典礼,请柬我给你寄过去了,你收到了吗?”
小明?
马一城愣一愣,说道:“毛玉明?”
妈妈:“是啊是啊,就是小明。他在老家找了个姑娘,听说人挺好的。我寻思着你们从小关系就要好,自从上高中以后也好久没见了,这次要不要趁着机会回去看看人家?”
“他不是前几天就结过了吗?”马一城忍不住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微微一愣,然后传来呵呵的笑声,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呢?后天才是正客,你是不是把日子记错了?”
“我还去参……”说到这里,马一城愣了愣,问道:“妈,今天几号了?”
“嗯?十月二十九号啊,怎么了?”
“……没事。”
挂了电话,马一城看着屏幕上大大的日期字样,陷入了沉思。
的确是十月二十九号。
只是,这不是……两天前的日子吗?
如果按照正常的日期来算,今天应该是十一月一号才对。
可为什么是十月二十九号?
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那场婚礼那条河,真的只是场梦?
不,不对,不对不对。
就算那条河那场婚礼是梦,那么现在呢?这里呢?三天前的张家村拉尸体呢?不可能也是梦吧?
老头儿,老鸭牌自行车,太师椅,还有颠簸的路段,一个岔路口都没差,他确实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了。
记得千真万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现在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