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赵科的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毛玉明新居处。
马一城才刚下车,便被赵科声声高呼吓了一跳,也引来了不少宾客的目光。
“人呢?出来接客了。大奇,海峰,新郎骚气,快看看谁来了。”
赵科喊完,过了好一会儿,那贴着大大两个“囍”字,虚掩着的门才被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长短合适,大小却非常不适合的人来。
他身材非常高挑,足足一米九。
不错,他就是毛玉明。
毛玉明见到马一城,惊喜过望的想要跑下来,却被随后出来的新娘子拉住了。
可以理解的。
因为他的家乡比较偏僻,其中有个习俗,就是跨过火盆的新郎新娘必须换过鞋子才能出房屋,示意婚姻中干干净净做人,洁身自好。
“我靠,一城你总算来了,哥们儿我结婚,你也不说提前来帮帮忙什么的,感情踩着点的来蹭饭啊?快进来快进来。”
站在门口的毛玉明连连招手,看得出他很高兴,也很激动。
可马一城却心头一紧,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时间,他甚至觉得还在梦中,尤其是还不等他回答,身后就如约响起了吵杂的话语。
“一城?我艹,你丫的终于舍得回来了?”海峰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把咱都忘了,自己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了?”大奇的声音。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别调侃他了。”
…………
每个过来的人,要么就是打他一拳,要么就是拍肩,要么直接给个熊抱。
眼看着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围上来,确认身后再没有来人,马一城有些发愣。
都是些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梦里也全都见过,无论站的位置,摆的动作,说的词儿语气都分毫不差。独独缺了一样东西。
不,不是缺了一样东西,是缺了一个人。
戴黑色眼镜框的男人。
左右寻找了一番仍不见他,反而遭到大奇又朝胸口打了一拳,说道:“一城,找什么呢?大家跟你说话你听到没?发什么愣?”
“听到了听到了。”马一城揉了揉被打处,目光从明目张胆搜寻变成悄无声息的暗寻,说道:“那谁呢?怎么不见他?”
“谁啊?”海峰问道。
马一城回道:“就是那个,带着黑色眼镜框的兄弟,我怎么,好久没见他了。”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愣了,互相对望一眼后突然爆笑起来,像听了个什么笑话一样。
“黑色眼镜框?你在城里呆傻了吧?”
“咱哥儿几个哪个是戴眼镜的?你?还是我?还是骚气?”
说完,又是一阵爆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是开玩笑的,这点马一城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愣了愣,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黑框眼镜在他的梦境中,说白了几乎占据着他百分之六十以上记忆,也是整条噩梦线的直接引起人。他不可能记错!
除非,这个人不存在,或者本身就有问题。
这想法一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禁握紧了手机几分。
“行了行了,发什么愣呢。来了就好,酒席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把酒先整了喝着。咱哥儿几个好多年没见,得喝高兴了说,不下三(公)斤不许走哈。”
顿了顿,马一城和毛玉明打过招呼之后,还是随着大家一起入了席。
一大口白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到胃。这才是他熟悉的,家乡的甘蔗酒,只可惜那天在梦中没尝到。
马一城喝酒上脸,没喝几杯就全身烧红,烫得难受。
他干脆站起身来,双臂交叉拽着领子,只微微一缩腰身就把T恤脱了下来,别提有多熟练。
也是借着这机会,大家顺道打趣他的腹肌腱子肉。然而还没说几句,他放下手的时候手肘突然撞上了个人。
“抱歉抱歉,打到你了,对不起……”马一城连忙回头去道歉。
愣住了。
只见那人伸着手指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色眼镜框,笑着说道:“没事没事,磕磕碰碰的,也怪我走路不注意。”
马一城还没开口,一旁的海峰首先站了起来,抬起手臂搭在马一城肩上,说道:“哟,黑色眼镜框,一城,你找的人就是这个兄弟?”
对方听海峰这么一说,黑色眼镜框男微微愣了愣,打趣儿的说道:“哦?你在找我吗?呵呵,还是找戴黑色眼镜框的朋友呢?”
还不等马一城回答,就被另一个话语抢了过去。
“既然是一城的朋友,那就也是我们的朋友。来来来,坐,一起喝酒!”
大奇边说着,不顾对方多次婉拒,硬把人塞到椅子上,硬给人倒了酒。
也是连喝了三满杯,马一城才解释道:“闹笑话了,我找的人不是他,这个兄弟我也是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悠着点,别把人灌醉了。”
他说完,刚把第四杯酒硬塞给黑色眼镜框男的大奇愣了愣,僵持着手上动作,就连酒撒出来了也没回过神来。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是啊,他要找的人不是这个,也不是戴着眼镜黑框的就行。
虽然隔着东西,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脸上可没有这么多深深浅浅的雀斑,或者黑痦子什么的。
他……虽然戴着眼镜,但不难看出非常白净,非常清爽。
作为男人,原本第一眼看的不应该是他的五官,但偏偏对方的面容,就算大致一扫也让人印象深刻,就觉得很……很阳刚大气,却又很精致。
身高也比这人高出很多。
这么说吧,马一城没有那个黑色眼镜框男高,而这个黑色眼镜框男没有马一城高。
这么相比下来,不,不对,也根本没可比性。因为除了外形,气场也完全不一样。
现在这个可能是真的斯文,但之前那个绝对是装斯文。
这点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大奇看了看马一城,又看了看黑色眼镜框男,嘴角抖动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海峰一拍桌子,拿起酒杯伸过来碰上大奇手中的酒杯,豪气云天的说道:“管他是不是呢。今天毛骚气结婚,来喝喜酒的都是咱兄弟,既然坐下来了就别走了,哪儿喝不是喝。来,兄弟跟你走一个。”
说完,只一仰头,酒杯见底了。
黑色眼镜框男也几番推辞无效后,只能勉强又喝了一杯。
大家见海峰这么一瞎搞,算是暖场了,尴尬的气氛不见,转而该吃吃该喝喝的又回到先前。
马一城笑着刚坐下去,也是瞬间的时间,眼角余光突见墙头上一个灰影一闪而过,似乎有人跳下墙去了!
他一愣,又快速站了起来,面色十分凝重。
海峰离他最近,也是最先被他这个动作殃及到的人。眼看着自己手肘被突然一推,手中的酒潵出大半,他问道:“我靠一城,你抽风呢?这一惊一乍的,见鬼了?”
鬼?
马一城眉头紧锁,把目光对了过去,似乎在他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满脸横肉,有说有笑的海峰,而是河底中了无声息,肿胀发白的海峰。
思考了一会儿,他干脆抢过海峰的酒杯推到一边,说道:“行了行了别喝了,今天还有正事儿要办,最好给我清醒些。赶明儿个毛骚气的婚礼结束了,我们再喝个够。”说完,又打算去抢大奇的酒杯,“你也别喝了听到没?就你事儿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或者能不能改变什么?
不知怎么的,墙头上的背影马一城虽然没看清是谁,梦中也没见过这个画面,但直觉告诉他,不太好。
似乎是一个轮回,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的轮回。就算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些不同的事,但结果都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该来的总会来,谁也逃不掉。
…………
一样的酒宴结束时间,一起去闹洞房,期间马一城特意留意着大奇,说什么也要拽着他一起去。
然而,洞房闹了一半,一个兄弟突然拍了拍他,说道:“一城,海峰喝醉了,你把他送回去吧。这边我看着。”
……
马一城无语了。
还真是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海峰这该死的贪杯行为,要能安然度过今天,必须好好说叨说叨他这个毛病!
“好。”马一城说完,拽着大奇说道:“大奇,你来帮我一起把海峰送回去。”
大奇看了看鼾声如雷的海峰,简直睡得跟猪一样,抱怨道:“不能喝就别喝了,我去,这吨位就我俩能给他送回去才怪了!”
说完,连忙指派了几人,大家一起动手把海峰抬了起来,准备一道送回去。
马一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好在大奇为人仗义,十分配合。
然而,也是才到海峰家中,把他安置在床上以后,手机响了!
他心底一沉,确认了海峰跟大奇都在自己眼前后,颤颤巍巍拿出手机,特意看清了来电显示的号码,和名字。
钱伟。
“全村最矮的崽儿”。
“喂……”马一城语气有些虚浮慌张,却又不得不强行镇定下来。
而电话那头,说的是:“一城,不好了!毛骚气被河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