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柏坡感思
李春雷
2014年3月的一个周末,我又一次来到平山县西柏坡村。
小村的南面,是群山环绕的岗南水库,一汪烟波浩淼的春水。岸边是一株株扁扁圆圆的柳树和杨树。满树的枝条已经泛青和软化,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绿豆模样的鹅黄,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片飘渺的青烟。一群群精精灵灵的山雀、鹌鹑和斑鸠,在青烟袅袅间嬉闹着、追逐着,忽地又呼啸着冲向湖面,碎成了一粒粒细微的尘影……
65年过去了,时间的背影,已经远逝。当年的西柏坡,早已沉睡在水库的底泥中,封存在历史的记忆里。
晚饭后,我独自围绕着小村散步。寂静的夜幕里,四野无声。山里的月亮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像是一位儒雅的书生朋友,与我形影相随,谈话古今。
在旅游的喧嚣中忙碌一天的中央大院,终于安闲下来了,在月光下静静地蜷卧着,悄悄地闭上了眼,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沉思。
我远远地端详着它,隐隐约约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一盏盏朦朦胧胧的灯影,闻到了那一股股浓浓淡淡的花香,听到了那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细语……
应该说,国共和谈破裂之后的1947年,是中共历史上极端危机的时期。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军队开始全面进攻;1947年3月,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指挥25万兵力,在100多架轰炸机的配合下,全力重点进攻中共的核心所在——陕甘宁边区,其气焰之汹汹,大有巨石击卵、饿虎扑鸡之势。而中共在延安周围的部队,不足3万人。黑云压城,岌岌可危,千钧一发。
3月14日,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停播。中央军委紧急发布《关于边区各部队保卫延安的部署命令》,要求必须在三十里铺、松树岭线以南地区阻敌十天至两个星期。但面对20倍于我的强敌,阻击部队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
3月18日,毛泽东愁坐在窑洞里。又是一轮猛烈的飞机轰炸,窗户纸全部震裂了,爆炸的气浪涌进来,燃烧弹的油渍溅满了墙壁,斑斑点点。
当天下午,中共中央被迫撤离经营了十多年的红色首府——延安。
虽然有不少专家和图书强调撤离的主动性和从容性,但也有大量史料记载胡宗南在窑洞里缴获了中共首脑的日记本和私秘用品等等。
其后的一年时间里,毛泽东率领着这个被西方媒体称之为“一个800多人的国家”的中共首脑机关的男女老幼,包括他的夫人江青和7岁的女儿李讷,在美式装备的追杀下,辗转在陕北的枣林沟、小河村、王家湾、朱官寨、神泉堡、杨家沟一线,昼伏夜出,餐风宿露,其仓惶之态可想而知。
3月底,中共中央在枣林沟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等人在彭德怀部队的掩护下,留守陕北,但改名换姓,各取代号为李德胜、胡必成和史林等;而刘少奇、朱德等人,则组成中央工作委员会,东渡黄河,向华北方面转移,担负中央委托之任务。随后,又决定由叶剑英、杨尚昆等率中央机关大部分工作人员,转移至山西省临县,组成中央后方工作委员会。
明眼人可以看出,分开的三路人马,均是文武搭配,自成体系。
中共中央这是出于全面考虑,做出了最坏打算。如果出现不测,中国的红色革命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啊。
但是,仅仅不到两年时间,形势便发生了神奇变化,柳暗花明,云开日出,天翻地覆,乾坤逆转。
从1947年3月逃离延安,忍辱蒙垢,疲于奔命,到1949年3月移榻北平,问鼎中华,奠基建国。胜利到来之快,大大出乎世界之预料。
古往今来,人类历史上从未曾有过如此戏剧性的大逆转!
衰盛之理,败胜之道,个中玄机,其谁得知?
当代关注和研究危机公关的达人们,实在应该深入探幽这其中的潜移默化。中共的领袖、将士和群众,如何精诚团结,上下同欲,共赴危难,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扶大厦之将倾。这似乎比中共历史上化解的历次政治危机和经济危机都要惊险得多,精彩得多,成功得多。
而见证这一人类奇迹的,就是太行山中的一个小小村庄。
西柏坡,实在是中国共产党的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