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袁飒的话,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袁飒拿了几张卡片过来,来到她身边,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她身边——这副自在轻松的姿态——抽出了第一张卡片。
姜边看到她放松散漫,自己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些,看向她给出的卡片。
卡片上面是幅画,画中分两拨人,每拨人表情紧张、僵硬,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中间有一张桌子。
“你觉着这两拨人在做什么?”袁飒观察着姜边的面部表情,边问。
姜边观察了会,然后平静地低声说:“争执。”
“争执什么?”袁飒将“画面”具体化。
“……争论某个问题。”她回。
袁飒看着她,又问:“除此之外的可能呢?”
姜边拧下眉,沉默了会,说:“这两拨人在争吵,可能要打架。”
“很棒!”袁飒笑笑,鼓励她。
然后袁飒抽出第二张卡片。
画面是一个女人神情痛苦地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只有一个穿着医用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的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刀,低着头看着女人。
“这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袁飒盯着她,问。
姜边捏了捏拳头,轻声回:“做手术。”
“还有别的可能吗?”
“……”姜边回避袁飒的视线,摇了下头,神情淡淡的。
“……”袁飒思忖了下,然后引导式提示:“但是你看啊,这里面没有护士,只有这个男人。他手里拿着刀,但其一,这把刀不是手术刀,是匕首;其二,拿刀的姿势明显不是要做手术的姿势,而是带有某种攻击性的动作……”
她描绘着画面,边观察着姜边的神情——眉头皱着,眨眼频率上升,以及搓着手指……
明显紧张的样子,但没有出现呼吸急促,盗汗,瞳孔散大的症状。
“你觉着是什么?”她问。
姜边手握成拳头,掩在口鼻前,深呼吸几次,沉默了会,说:“这个男人……想杀这个女人……”
“很棒!”这次袁飒拥抱了她一下。
之后第三张,画面上是一个女人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摊血,旁边有一把带血的刀子。
“这副画面你能联想到什么?”袁飒握住她开始发凉的手。
“……女人死了……”她嗓音含糊地说。
“怎么死的?”袁飒轻缓地问。
姜边想到什么,感觉心里越来越沉闷,好像正在往悬崖边缘走去……
在靠近边缘、掉下去之前,她摇下头,快速站起来,但还是踉跄了一下子。扶住沙发,勉强稳住身子,然后不看那张画了,淡淡道:“不知道……”
嗓音深处带着源于抗拒的轻颤。
苏立安看到她状态不对劲,就适时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过去拍了下姜边的肩膀,温声道:“先去车里等下叔叔好不好?”
“嗯。”
“给你车钥匙。”苏立安把车钥匙交给她,又安慰地拍下她的背。
姜边接过来,没有看袁飒,更没看那张卡片,就微低着头,紧抿着嘴唇,快步走了。
“怎么样?”苏立安见姜边走了,才问。
袁飒坐回沙发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说,“姜边的确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但跟你之前跟我描述的程度相比,她的症状明显轻一些。如果你跟我说的如实,那么只能说明,她的病情在好转中。”
苏立安:“好转?”
袁飒点下头,“否则的话,按你说的来看,刚才的测试,姜边在第二张图片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ptsd症状表现——颤抖、呼吸加快;第三张照片由于跟她父母的事故关联度很高,姜边会出现回忆片段式重现,这将直接引发她的症状——眩晕、窒息感、盗汗、恐惧……”
“但并没有。”
“姜边在第二张照片表现出紧张焦虑;第三张照片时才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症状表现——呼吸加快,紧张、焦虑加剧,颤抖……”
苏立安:“但这孩子没有告诉你第三张照片的答案。”
袁飒:“她在自我控制。如果我们强行让她回答,她就会出现更严重的症状表现。但侧面讲,既然她能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说明,她来到你家的这段时间,病情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苏立安听完她讲的,说:“缓解……那如果在我家长时间居住,这种心理疾病会痊愈吗?”
袁飒:“不能根治,如果想要根治,必须来一次彻底的宣泄。”
苏立安点了点头,“怎么根治?”
袁飒:“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得让病情先缓解,等到她愈合了一部分心理创伤,她才能有足够的勇气去直接面对家暴、死亡这些敏感事件。到时候我会拟定一个具体的治疗方案。”
“至于怎么愈合,就参考她在你家这段时间的生活了。学校是情感宣泄的一个好地方,她能从同学朋友那里获得她所需要的情感,以此来弥补部分亲情上的情感缺失。”
“另外,你家庭生活很融洽我知道。”说到这,袁飒没看他了,抱臂,淡淡道:“这也会对她有所帮助,她会直观的感受到亲情。”
“总之,现在的环境对她来说是不错的,从专业角度上来讲,这已经是一种行为治疗模式。”
“你可以过段时间就带她来我这里……”她说到这,停了下,清下嗓,继续说:“我给她做个测试,看看她的病情愈合到什么程度。合适的时机,我会以心理治疗法处理最后一步,让她得到病原情感上的彻底宣泄,结局——”
袁飒拍下手,乐观的笑道:“病情痊愈,功德圆满!HAPPY OVER——”
苏立安听完她说完这一长席话,放心的点下头,“但愿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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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逢雯黎注意到床上没动静了,悄悄地出去,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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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飒刚要再说什么,苏立安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抱歉,是雯黎来的电话。我接一下。”说完,走到窗前,接起来。
“喂,老婆。”
“老公,你在哪儿啊?”那头声音刻意压低了,不放心的问:“这都晚上快九点了。”
“我在袁飒这里。”他流畅地说完,就静静地听那边,呼吸收紧了些。
他不希望她误会什么。
那头逢雯黎安静了会,“哦……”之后又安静了会,才憋不住问:“在那干什么?边边呢?跟你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