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边响起一群人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
一群人?
我把手机抬到面前:“你那边都有谁?”
回答我的是Teddy:“老大,我们都在……”
Puppy补了一句:“下午有通知说要开直播,我们都开了半个钟头了,你还是没来。”
我手机特么关了一下午的机啊!群消息动辄就“99+”,谁会有事没事去刷它啊!
“你们现在还在直播?”我问。
“一直播着呢……”
我瞪了瞪把好好的恋爱弄得人尽皆知还有点儿自鸣得意的某人,无语地挂断电话。
“不管它了?”文吟生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肩上。
“不管,”我将脸别到一边装气,“反正我已经是不良少女了。”
“不会的,”文吟生说,“我的超AI会给你控制舆论,涉及敏感词的评论很难发出去。”
噗——我怎么就看上了个直男呢?
“我得回去了,”我轻轻拽了拽文吟生的领带,“你还有什么事吗?”
文吟生点点头:“有。”
他略俯首,吻便落到了我的眼角,轻柔而短暂。
我心间刹那紧了起来。
“走吧,”文吟生捏住我的手,“我送你们回去?”
我回过神,顺手攀上他的胳膊,“不了,忻忻她心里不舒服,你这样不是刺激人家吗?”
“那你怎么回去?”
“坐出租啊,”我说,“这么大个人,又是结了伴的,你还怕我弄丢自己啊?”
“怕,你心太宽了,”文吟生严肃地批评我,“不然那天怎么会在我车上睡得那么死?”
……
哥,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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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一楼电梯门口和文吟生道别,他去了地下车库,我则走向在空旷大厅中不知呆滞了多久的燕忻。
“雅雅,”燕忻见了我,淡淡一笑,“我们走回去吧,外面挺热闹的。”
我想了想,好像我从来没有过大晚上去轧马路,反正只有几里的路程,加之我又是个“心宽”的,于是愉快地同意了。
白天的燥热早已隐去,余给夜晚的唯有清凉。晴朗夜空中只能看到零散的几颗星,如果不死死地盯着便难以察觉。我边走边仰头望了会儿,就被燕忻拉拽着手肘避开了好几次车辆。
燕忻断断续续地说起这两天她从君六八那里听来的一些事,主角有渡边绘美、君六八、君六九以及不久前下任的东亚区分会会长。
“挺行啊你,”我嗅着手中的烧烤串,“这么隐秘的东西人家都愿意和你说。”
“哪有的事,”燕忻笑道,“君六八那天喝了个烂醉,拉了一个朋友吐着真言,不巧被我听了呗。”
我果断一翻白眼——看把你能的。
其实我们都有点心不在焉。
夜晚的街道没有嘈杂的汽笛音,临近的江水映着灯火,粼粼地跳跃。桥洞底的灯在水面上下圈出金橙的圆环,将停泊的小舟笼罩。
人行道上流动着三两成群的身影,有梧桐下凝望的,有店铺前嬉笑的,还有单车上依偎的。
“大会开完后,我找到师姐,想把老师给师姐留下的A-Ⅰ016交给她,”燕忻舔了舔下唇,“她……”
燕忻停下脚步,看向左前方。
那是一只猫,慢慢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走着,小小的脑袋左右张望。
燕忻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旁,蹲下把半袋小酥肉放到地面,而后起身退远。那只猫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对着小酥肉耸耸鼻子,然后慢条斯理地享用大餐。
我用手肘捅了捅燕忻:“继续说。”
“哦……”燕忻目不斜视地观察着猫,“师姐拒绝了A-Ⅰ016,毕竟以她的能力,A-Ⅰ016实在是太落后太无用了。”
“而且那个时候,她应该就要被协会抓走了吧?”我问。
燕忻颔首:“就近处理,协会把她监禁在千永市据点,不过只关了一天。她被放出来的时候,还是我去接她的。”
我无声地啃着烧烤。
尽管师出同门,燕忻和绘美说不上熟识,因为绘美在妈妈身边学了两年多就定居日本去了,而燕忻则是在绘美离开后的第三年被妈妈收为徒。
燕忻的父母本是协会的成员,隶属Tech-I,在燕忻十二岁那年意外逝世。
猫吃完了半袋小酥肉,叼起纸袋,敏捷地跳上小花坛的栅栏,把纸袋送入垃圾桶中。
燕忻脸上笑意渐深,霓虹灯打在她的面庞,明明暗暗。
“我打算等你比完决赛,就回杜伦①。”燕忻突然开口。
我一愣,开学季离现在还有近一个月,我的决赛就在下周六——不该这么早啊。
但我很快就明白了,燕忻有她的骄傲,对于君六八,她大概是不想“趁虚而入”吧。
燕忻说:“师姐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想知道你妈妈真正的死因,就去找……”
“Shut up(闭嘴)!”我笑着把竹签横在她的前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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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忻和我一路边吃边聊,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迅速刷了一盘游戏,正准备开第二盘——哔,手机黑了下去。
“Summer?”我唤了一声。
没反应。
刚才还有百分之八十几的电,没道理关机啊?
我抱着试试的心态插上充电线,良久,手机才有反应,两个冰冷的字亮起——
〖睡觉〗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茬来着……
我把手机一丢,关灯,裹好空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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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我赖床成性,向来都是最后一个到训练室的。对此,队友早就习惯,且十分自觉地在我到场前就开始训练。
然而今天,当我推开门,却看到一众人坐得端端正正地等着我。
懵。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最管不住嘴的Teddy:“老大,听说你招了个驸马,什么时候把人领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我对“驸马”这个词很不满意,轻咳一声:“爱妃抱病宫中,不便见人。”
“哦——”Teddy发出刻意的延长音。
我好心情地抬脚打算走进去,下一秒,衣领处传来拉拽感,我失衡地往后跌——入眼是一截深蓝的西装袖子。
我望向努力憋笑的Teddy,欲哭无泪。
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个的都是坑货……
“你刚刚说,谁病了?”文吟生的脸从后往前探了过来,素来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我反应飞快地说:“皇上,今儿个我起来的时候,你不是在床上瘫着吗?太医劝你卧病一日,你怎么就出门了么?病好了?”
文吟生轻笑。
我咳了两声:“HR先生,你是来探班的吗?”
“不是,”文吟生放开了我,替我理平了领子,“我找你出去,有事。”
我瞅了眼扮演吃瓜群众的丫家军,眉头微皱:“我已经欠了很多天的训练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文吟生沉吟。
“我想去英国,不是出差,是调任,”他说,“你要和我一起吗?”
调任?
我怔了怔,询问道:“你……一定要去?”
文吟生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深沉:“如果你不想走,我向你承诺,我每个月回来一次。”
我咬了咬唇,开口:“你让我想想。”
“好,”他道,“调任要走一定的程序,这个月的调任名单必须在今天下午两点前交上去。”
文吟生把话交代完,转身走了,挺拔的西装将他的身影衬得修长。
“文吟生!”我叫住他,朝他走去。
我勾了文吟生的脖子,踮脚,在他的唇畔浅浅地啄了一下。
而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我跑回训练室,关门前探了个脑袋,文吟生还站在原地,面上不知是惊愕还是笑。
我靠在门上,抬手按着狂跳的心口。
“丫丫,”教练站起身,“你会去英国吗?”
我晃了晃昏沉沉的头,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开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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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轮竞技下来,我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我和教练说了一声,出门吹风去了,走廊上没有空调,没过多久我的鼻尖就渗出一层汗,但心中却是静了许多。
我并不反感出国,因为每年我都会跟着燕忻或是老爷子去几趟国外,英文交流没有障碍,甚至还会说几句蹩脚的日语。
关键是时间。
协会的调任一向以“年”为时间计量单位。
此外,作为协会的成员,如果我要在东亚区以外的地方长期定居,也是要办调任手续的。
我没有自夸,然而现实就是,如果我离开,那么下一个赛季,决赛名单中将很有可能不会出现“丫家军”的名字。
或许我该相信他们?
—他们没有那么弱。教练这么跟我说。
我鸟瞰楼下的车水马龙,精神恍惚。
至少一年吗……
一年的话,我这个“战神”的技术早就不知道退化到什么地步了吧?
连绵的蝉音浸润四方,我听着听着,忽地笑了。
“Summer,拨通‘HR’。”
①杜伦:英国的一个郡,位于英格兰东北部。杜伦大学,又名达勒姆大学,世界著名公立研究型大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