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要烧完时,烟灰落到了男人的手上,男人一烫,张嘴骂了一句,顺势将那女人推倒在地,女人“啊”的倒下去,包间里其他的男男女女都静了下来,看向这边。
男人似是觉得女人尖叫烦躁,用脚踢了一下女人,女人这次并未出声,而是低头呜咽。
女人没出声,男人也就视她为无物了。
男人自顾自地摇着装满烟灰的红酒,脸上浮现嘲讽。
旁边的一个女人扶起了摔下沙发的女人,出声安慰道:“权少今日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苏言婻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叫权其盛,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而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男人,正拿着飞镖射自己脑袋,这个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放荡蛮横,家里所有的爱,好极坏极的,都不留余力的给了他们,而自己却从小被欺负到大,只因自己是一个意外,是她父母永远的污点。
可明明是污点,她母亲还是让她出生了。
每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脑子里就会有声音不断叫唤: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绕过我!
小时候被其他的小孩当不是人的东西,没爸没妈的杂种,心情不好了揍,心情好了也揍,权当揍着玩儿,而长大了,被这些有血缘的人往死里整,强大又如何,护得了自己,可护得了身边的……等等,苏言婻突然想到,这是自己吗?躺在这儿的人,是她苏言婻吗,此刻自己是在做梦吗?为何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你捣鼓什么呢,你要喝?”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那人叫纪年均,拿着飞镖百无聊赖的往自己后脑射,估计手畸形的厉害,没有一次正中靶心。
“闭嘴,这个局是为她准备的,你特么跟我较什么劲,再几把瞎叫,把你扔出去。”权其盛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对着苏言婻后面的纪年均说到。
而纪年均并未怒极咬狗,而是拍手叫好。
那“啪啪”的掌声和打心底儿高兴的叫好声在苏言婻脑中回响,只觉脸长一阵凉意,还带来的,是浓厚的烟味儿。
脸上头上都满是伤,哪儿还经得起红酒加烟灰,本来有些凝固的伤口又开始喷血,疼痛感不断加重。
苏言婻还在纳闷儿了,他这个蛮横无理的富二代,怎么会忍得下别人说自己,原来是有更爽的事发生了。
接着的,是苏言婻脑中冒出的一句话:“该死,我特么为什么要有异能,就这么任由这帮杂碎狗逼折磨,早怎么不去死。”
这声音是自己的,但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阴寒恶毒。
苏言婻后知后觉,自己又是这样,淡然平静得惊人,跟那时在冰面上的想法感觉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内心出奇平静,而身体却诚实着,抖得不行,然而今日,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都冷静至极,除其淡定和厌世的情绪,其它的,只有若有若无,时而沉重时而无所谓的恨意。
纪年均的声音还在脑中回荡,脑子里却又有了别样的声音――自己歇斯底里渴望的:快死啊,我怎么还不死!
而前面的权其盛已经蹲了下来,套着皮鞋的脚在血中玩闹似的,激起一圈一圈的血波,一双剑眉一挑一挑,像是在给皮鞋打节拍,嘴里“咯咯”了两声,对着苏言婻讽刺道:“素清,你血都流干了吧,啧啧,这么多血,要是一瓶上好的红酒说不定还能得个好价钱,呵呵,只是可惜了,它只是肮脏不堪的浊水,只会让人恶心,素清,我的好姐姐啊,凭异能吊着一口气好么?爽么?”
说着,又是一阵“呵呵呵”,像是嘲讽眼前人,又像是在自嘲。
不知是谁,踢了苏言婻身体一脚,不知道踢的哪,苏言婻只觉得那一脚使全身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
接着声音传来:“素清,要不是你,那条异能鱼就是我的了,看看你这副样子,你配吗?”是纪年均的声音。
他说完,又抬脚狠狠地踢了苏言婻,苏言婻疼的差点断气。
可自己的异能偏偏是修复机能性的,就是抽了筋,也能靠异能一直修复而吊着一口气再看两次朝阳。
她的异能就这点坏处:不能随自己的想法来施展。
就算是被硬生生逼得断了气,也能让你的肺在十秒内自行恢复再次拥抱氧气。
而在纪年均说了这一句话后,权其盛就像疯了一样,抓着她的脑袋就提了起来,看着苏言婻闭了一半的眼睛,杀人般说到:“你凭什么霸占着,你这样早几十年就该死了,你活着让我难受是不是,以前你什么都没有,所以要看着我现在一无所有是不是,啊,是不是!”
到最后,他竟直接吼了起来。
“苏言婻!”不知是谁,叫了苏言婻的名字,语气甚是不耐。
苏言婻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哪儿都不痛了,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权其盛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她感觉周围都安静了,然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都该吃吃该喝喝,别总盯着权少那边看。”然后周围又闹了起来,耳边全是嘈杂声。
“姓苏的!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丢出去了!”这一句很清晰,像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算得上是破口大骂了。
而权其盛却还在继续,他道:“我没有异能你爽你舒服是不是,这一切本应该是我的!我的!你他么为什么要抢我的异能!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
“嘭!”
一阵麻痹全身的疼痛,然后这一切,无论是梦还是现实,都在突然之间,终于结束了。
一阵冰冷,不像那疼痛一样席卷全身,也不恍恍惚惚,似乎要比那疼痛感更加真实,然而这一阵冰冷,又是另一个噩梦。
苏言婻最后看到整个包间都晃动起来,每个坐在沙发上的人都如一条极长极粗的线条,最后听到的是纪年均惊吓般的语气,然后结束了苏言婻这晚上的最后一个梦。
这个痛极惨极,恍如梦境,又异常真实的梦。
而在一盆凉水浇个透心凉的情况下,苏言婻回到了现实,可以这么说,在某个噩梦里死了的苏言婻被一盆凉水泼到了另一个噩梦里。
果然,苏言婻一睁眼,她婆婆就开始口爆烟花。
爆道:“姓苏的,入门第一天就睡懒觉,人家至少还有个尺度,什么日上三竿,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说着,周夫人朝窗外指了指。
苏言婻应声看去,窗外黑漆漆,偶尔还能听到几只蛙鸣,估计月色……等等,她婆气这般大,莫不是――
苏言婻现在脑子里还回响着纪年均最后的那句话:“权狗!你把她砸死了?!”不由得慢一步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今夜的洞房花烛还是……呃,昨夜的洞房花烛?”
周夫人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还在床上坐着的苏言婻道:“我,我们周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苏言婻喃喃:“原来你们还承认过我是你们家媳妇呢!”
周夫人无数口老血哽在喉:“我们周家没有你这个媳妇!”
说罢,便大步离开,走时,还不忘将门粗暴关上。
苏言婻看着摇晃的门,心里犯愁:洞房花烛时间到底是昨夜还是今夜?
苏言婻现在回忆那些梦,竟是记得一清二楚,细节都在脑子里清清楚楚地烙下,丝毫没有漏下,不由得惊奇,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苏言婻忽觉一身寒,这才发觉,自己这一身都是湿的,可以拧出水的地方自然是自家婆婆泼的,而其它地方,则全是自己的汗,被子枕头也是湿的不行了,看来,现在是睡不成了。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阵阵花香,苏言婻还穿着一身大红衣,却已潮湿,上面的些许部分,还在“嘀嗒嘀”滴水。
想起自己的隆重婚礼,苏言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自欺欺人了很久。
按照周夫人的脾气,她若慢一分,周夫人定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来大闹一场,能把她赶走是正好合意了,但今日……估计是慢了一整日,周夫人竟只是泼了一盆凉水,苏言婻不由得想:这周夫人是觉得我自己会走还是觉得我已经不足为惧了?
脑中出现了权其盛的脸。谁还没有个不甘,谁的东西还没被抢过,不管顺理成章还是偷鸡摸狗,终归也不是自己的了。
……
天界,是漫漫的长夜。
是谁在思念?是谁在痛苦?是谁在执着,又是谁在忍耐?
魔界,是久久的枷锁。
受不了的痛,受不了的恶,受不了的罪,受不了的罚。
鞌海,是注定的去向。
想过了生死,想过了离别,想过了逃离,想过了后悔。
异能,是灵魂的囚禁。
曾想过放下,曾想过摆脱,曾想过掩埋,还曾想过仇视。
回忆,是摆脱不了的痛苦。
你给我的,我接受了,你离开了,我陷进去了,你迷茫了,而我还没开始。
没想过结束,但没想到它竟然会这样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