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气候宜人、风光旖旎的猎人村,阿龙与柔儿可谓掉进蜜罐当中的小熊,幸福的不得了。如今的村庄一扫郡主时代压在人们头上的黑色恐怖的阴霾,逃亡的猎户回来了,离散的亲人团聚了,处处洋溢着欢畅的笑声,人人脸上挂满了喜悦的神情。失去父亲的阿龙在柔儿父母的劝说下,索性搬到柔儿家中,正式成为一家人了。最高兴,最欢呼雀跃的是我们可爱的柔儿,她勤快地帮助阿龙搬家,兴奋地又唱又跳,和母亲一起为阿龙哥收拾了一间干净舒适的客房。从此,阿龙正式成为柔儿家中一员,翻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
在密林深处狩猎,在草场野地放牧,在清水中捉鱼摸虾,在浅水湾游泳戏水……他们俩和取名飞鹄的黄狗形影不离,相亲相爱;每天他们都要跟随大人学习各种本领,柔儿母亲亲自教导他们知识文化。阿龙有时候也会带领柔儿去钓鲤鱼王,但是一次都没有钓到。这一天,阿龙和柔儿领着飞鹄要去村庄南部的林薮中采撷密龙果,一种香甜可口的水果;这种类似于哈密瓜的果子,两年才成熟一次,是村民以及猕猴和棕熊的挚爱。他们带上防身的刀具与弓弩,挎着竹篮,同村民亲热地打招呼着,向通往南部的森林小径迤逦前行……
来到林子中,他们很快找到一株高大茂盛、枝叶纷披的密龙果树;巨大的树冠和枝干上生长着累累的果实,果实都有哈密瓜般大小,外表呈粉底有黄褐色的匀称的条纹,散发着甜美的馨香。猕猴们早就踞居在树上的枝桠间,宛如人们麇集在酒吧或者餐馆里,一只只吃得肚皮滚圆,显然就要鼓腹而歌了。树下两只毛发油亮、躯体雄健的棕熊捡食着猴子掉落下来的果实,哼哧哼哧着吃得不亦乐乎。虽然饱食愉悦的大熊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它们尖锐锋利的爪牙可以轻易伤人,并且蛮鲁的棕熊不愿他人染指自己的禁脔,所以不可大意走进它们的禁区。阿龙制止飞鹄奋起搏击的冲动,一手持一罐辣椒水,一手放在罐盖上(如果棕熊袭来可以挥洒到它们的脸上,受惊吃苦的大兽必然落荒而逃。)小心翼翼地走到树下,幸好大熊转身猛吃,没有引起冲突;他把辣椒水交给柔儿,迅速地攀援上大树。飞鹄在柔儿的安抚下趴在地上,柔儿在树旁警惕地注意着那两只巨兽,准备着抛洒辣椒水,不敢稍有疏忽。受到骚扰的猴子不安地吼叫,呼朋引伴,搞不懂要不要换一株果树来继续寻欢作乐;阿龙挑选成熟的果实,很快就装满了竹筐,他不惧周遭聒噪的猴儿,轻手轻脚地下到地上。拉着柔儿领着飞鹄离开了。
他们来到一处僻静优美的空地,阿龙取下一颗香甜的大果,用刀正中拉开,一人一半开吃了,飞鹄得到一些多汁的果肉。富有汁液的鲜嫩果肉十分可口,两人称心如意地吃着,满含笑意的四目相对,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人慨叹小公主他们没有在身边,不能一起享用这种人间珍馐美味,不能一饱口福咯。休息之后,他们决定绕道村庄西北处,送些果实给孤苦无依的白发老妪。晌午时分,他们来到了老妪孤零零的茅屋前。凋敝萧瑟的草屋到处悬挂着药草,甚至有一些风干的小动物尸体。四周静悄悄的,阿龙推开一扇单薄简陋的柴扉,走了进去,把飞鹄留在屋外。“阿婆,阿婆,你在哪里?我们来看你啦。”柔儿他们的目光一时不能适应幽暗的房间,只得立在门口呼唤老妪。
片刻,在一处屋角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裙声音,一句苍老荒凉的话音飘过来:“孩子,进来吧。”他们慢慢走进去,坐在一条黑漆漆的条凳上,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觑探。一会儿,一个头发稀疏雪白,满脸褶皱的老太婆踱近到他们身边。阿龙欢欢喜喜地拿出几个密龙果,塞到老妪的满是皴裂的干枯手掌中,笑嘻嘻地说:“阿婆,这是我和柔儿刚刚采撷来的密龙果,拿几个给你尝尝,希望你喜欢啊。”老妪颤颤巍巍地放下果实,高兴地说:“好孩子,我喜欢吃这种大果,婆婆都要流口水哩。”哈哈哈,两个小孩子欣喜地笑出声。“婆婆你刚刚在做什么呀?”柔儿十分好奇老婆婆整天躲在阴暗的角落在搞什么名堂哩。老妪带他们走到那个角落,竟然藏有一个十分隐蔽的暗门,老人家拉开与草屋的木板相同的壁板,走了进去。
暗室之中摇曳着一炉火光,照亮了壁板后面的一段浅浅的土阶,老婆婆领头钻进神秘的暗室,阿龙和柔儿也跟着走入。原来这处密室藏在茅屋后院的野草之下,外人是丝毫不能发觉的。老妪人两人坐在木头墩上,自己站在放置在火炉之上的坩埚边,缕缕青烟透过头上的通风口飘散出去;她用一根木棒轻轻搅动着锅里黑糊糊的液体,挥发出类似于植物根茎和焦糖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老太婆就着暗室的一块天窗斜射下的光线,察看着汁液的成色,满意地砸吧着嘴巴,眯缝着朦胧的老眼,几乎忘记了还有他人的存在。阿龙与柔儿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地下密室:土壁三面都靠着一排排木架,上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似乎装储着某些液体,密室中间有一张长条桌,在火炉的旁边,上面有一杆铜称和一些导管、瓦罐、竖瓶及大腹曲口长颈瓶等器具,好像一处简易的实验室。他们不明白老婆婆为什么要挖掘一个密室,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时,老太婆想起他们来了,她招手要他们到她身边去。两人走到她身边,一同看她手中拿着的木瓢里盛的液体。“婆婆,你为什么要做这么个密室?又为什么要提炼这些药水呀?”按捺不住好奇的柔儿问着身边的老妪。“好孩子,婆婆不想受人打扰,需要安安静静地熬煮一些治病的药水。有时候也炼制某种神奇的液体,比如今天这种未知命运的魔水。啊,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用了二十几种稀有罕见的药草,终于提炼成功啦。喔唷,你们有幸成为这种药水免费使用的顾客哩。”白发老妪得意非凡的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她示意阿龙首先饮下满满一瓢这种奇怪的药水。阿龙不忍拂逆显然神志不清的老婆婆的殷切叮咛,正准备一饮而尽,柔儿担忧药水可能有毒,忙拉住阿龙的胳膊,不由他冒险。放手,好娃娃,婆婆心里有数,这对他毫无害处。老妪拉开柔儿的手,再次示意阿龙喝下药水。等一等,好婆婆,请你告诉我们,这种药水有什么作用呀?柔儿还是放不下心,赶在莽撞的阿龙喝下药水前问道。好姑娘,这种神奇的药水就是可以告诉我喝药的人的未来,我可以通过药效引发的迷雾看见喝药之人的命运,可以让我预知他的人生结局啊。啊哈,还有比这更伟大,更了不起的魔药吗。老婆婆,虽然我不想知道自己未知的未来,但我愿意为你喝下这奇怪的东西。阿龙说完,一仰脖喝净药水,忧心忡忡的柔儿都来不及阻拦。老妪颔首赞许不已。
顷刻间,阿龙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就像在桑拿室里蒸过一样;他难过得扒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自己烤虾般的皮肤,接着他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柔儿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老婆婆却说不要紧,这是药水发挥作用的正常过程。慢慢地阿龙的胸膛腾起一片迷蒙蒙的水雾,老妪俯身把白首沉浸其中,直到雾气消散才抬起头颅。只见阿龙的红色皮肤逐渐还原为本色,他终于恢复过来爬起身来了。柔儿看见阿龙哥无碍,这才放下心来。老婆婆瞪着那双老浊眼,说出所谓的预言:“这孩子将历尽坎坷、饱受磨难,却终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他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爱他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啊,他的一生的航程是何等波澜壮阔、气吞山河哟。”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对方,感觉老妪简直在胡言乱语,他们怎么会相信这个衰朽的老妪的谰言呢。
小姑娘,你也来一瓢饮吧。老婆婆又舀起一满瓢药水,对着柔儿说。好吧,柔儿也想试试这种药水的魔力。她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片刻间,柔儿的肌肤变成了紫色,她一样晕厥过去了。接着,她的头发冒出缕缕青烟,老妪埋首其间,就像鱼儿溺在水中,阿龙惊讶地关注着这一切。不多时间,烟消雾逝,老妪缓缓挺直佝偻的身躯,却皱起眉头嘟囔着,大摇其头。柔儿醒转过来,站到阿龙身边,饶有兴趣地等着老妪发表可笑的预言。这回老妪没有干脆说出预言,只是依旧踱着小步,游移不定的样子。好阿婆,你说出来吧,我不会害怕介意的。柔儿督促她痛快说话,她却喃喃自语,说什么要再让柔儿喝一瓢。柔儿揉着火烧火燎的肚腹,不愿意再次品尝这种鬼玩意,她说不介意婆婆说出什么吓人的预言,就请婆婆直言吧。好吧,孩子。你千万要挺住,虽然魔水预言万无一失,但是也不是没有纰漏的。你的预言说你将在十四岁的时候死去,也就是在两年以后,为了你亲爱的人儿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当然了,也许一切还有转机,要知道魔水确实不是命运的最终审判者。
阿龙搂紧柔儿的肩膀,宽慰她,要她不要相信老妪的诳语;小小年纪的柔儿大度地笑了,她说为了自己亲爱的人儿她是可以牺牲一切的,甚至宝贵的生命。他们告辞了古怪的老妪,带着老太婆的一番胡言乱语回家去了。阿龙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妪的预言是不可实现的,如果柔儿真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宁愿自己不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来换取柔儿平平安安的一生。他希望把这一切不祥的、虚妄的诅咒抛诸老太婆的小屋,随同这处腐朽的、可憎的地方湮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