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公主那晚对飞鹄用嘴吸出毒血,阿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偷偷地回想当时的情景。一种莫名的情愫就像春草般滋长,撑得心口隐隐的疼。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长吁短叹,糊里糊涂地惴惴不安。想找人倾诉,又不知从何谈起,想弃之不顾又谈何容易;正是挥之不去,不招自来。
小公主一如既往,照例是我行我素,即与柔儿和小苏逛街、嬉闹;又同男生们切磋、比武。她没有柔儿的柔美仙姿,也没有小苏那样清新绝俗,但她自有绝世的容颜,加上英姿飒爽的风度,浑身的活力与干劲十足,这种天然独特的魅力,常常让人怦然心动。
经过三年多来的朝夕相处,伙伴之间的了解更加深刻深入了,只是不知不觉间大家都长大了,一些新生的感情代替了以往的友情,那是一种超越亲情与友情的簇新情感,让质朴阳光的阿龙显得不知所措,他生怕珍贵的友情遭到化解消释,努力克制着这种新感情的泛滥,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向他人泄露出来。
埋藏在心扉的萌动,魂灵尽头的颤栗,谁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这一段时间,对于他人来说是轻松的假期,而在戴着面具生活的阿龙来说,却是忧郁烦恼的光阴。他试着按照以往的方式与大家相处,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混乱的梦境,等到梦醒自然就恢复如常,那时候自己该嘲笑自己的痴傻了。然而,自欺抑或暗示都已经无法遏止疯长的思念,虽然思念之人近在咫尺,却远胜天涯。因为,他根本不敢对她吐露半点心曲,惧怕亵渎了神圣的友谊,使小公主愠怒下拂袖而去,导致珍贵无比的友谊之塔瞬间崩塌……不,自己怎么可以有那些伤害彼此的东西萌芽呢,为什么要让一个朋友的身影闯进陌生的心域呢,如果可以回到从前,该有多好啊!
每个人都知道柔儿与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似乎都已默认自己与柔儿超越友情的实况。可是谁能知道,柔儿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嫡亲的妹妹,仿佛是一种血脉骨肉的亲情,她确实在自己心里占据着、存在着,甚至为了她可以舍弃自我的生命,可那是一种大哥对于小妹的怜惜之情;柔儿妹妹对于自己的依恋,及曾经说出口的情意绵绵的话语,只是当时的柔儿年纪尚小,童言无忌罢了。
有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发生了,对于当事的人却无啻于猝然面对一场狂飙,一切的抗拒与斗争皆如曝晒的冰雪,顷刻间就冰消瓦解,你的思维,你的心绪,你的意识,包括你的魂灵都裹挟在风暴的漩涡之中,无可逃避。
阿龙感到透不过气来,重重的心事垒砌在心头,宛如坚固的堡垒;他情愿到战场上厮杀,去搏击凶猛的巨兽,也不想在丽日的海滩上悠闲地散步;他喟叹人为什么要有情感,为什么不能化作一块无知无识的顽石,就是变成一粒微小的尘沙,也是一种解脱。当感情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当莫名的忧伤泛滥成灾,当徐徐的清风突变为浩叹,当满满的心事沉积似海……谁能卸下这情愫的桎梏,谁能纾解紊乱的思绪,又有谁明了无言的烦恼。
鉴于这种情况,阿龙提出带着刚刚复原的飞鹄去岛上的绿林里打猎,好让飞鹄舒展筋骨,早日恢复往昔的风采;岛主府邸每天各种野味不断,不需要阿龙的猎物来改善伙食,所以他就把飞鹄当作借口,借以避开小公主他们,独自去承担相思的滋味。
青翠欲滴的绿林让阿龙和飞鹄都倍感惬意,恍若回到当初初出茅庐的情景。阿龙不用碰见让他心跳,呼吸紊乱的小公主,自然就心绪稍定,虽说不会一劳永逸地摆脱情丝的束缠,但暂时的忘却已经让人喜出望外了;而飞鹄生性喜欢冒险,不屑于被豢养在宫廷大宅,野性的原野山林才是它的最爱。
在这片广阔的森林里,各种飞禽野兽层出不穷,委实是猎人的天堂。前几天,阿龙和飞鹄没深入绿林就由于猎捕了过多的野味,从而提早回家了,两者都觉得没有尽兴。
这一天,阿龙和飞鹄来到绿林,就没有给众多的猎物所牵绊,他们径直朝绿林的纵深挺进,直到他们都感觉疲惫,才停下来靠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歇息。就在这时,警觉的飞鹄突然竖起双耳,跟在站了起来,双眼凝视前方,炯炯有神;阿龙知道普通的野物是撩不起飞鹄的兴趣的,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吸引着它,他也紧张起来,就顺着飞鹄的视线朝前方查看,噫,那是什么玩意——一只在祷告的兔子——但它又没有长耳朵,一只小熊?不,这绝不是小熊!你看它只有小兔子那么大,虔诚地用后腿跪在地上,两眼微闭,两只前爪相合掌,圆滚滚的小脑袋瓜稍稍低倾着,浑身的绒毛呈鹅黄色,即明艳又可爱;飞鹄扭头请示要不要抓捕这个奇怪的东西,阿龙连连摇手让它不要轻举妄动,他还想看看这东西到底在搞什么东东哩。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小东西好像祈祷结束了,因为它熟稔地弯腰叩拜,然后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它走到不远的一道涧水那里,用双前爪掬一捧清水畅饮;看它如此认真、好玩,阿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东西的一双小耳朵倒是蛮灵敏的,在听到有陌生的声音响起,它立即四肢着地像一团滚到地上的黄毛线般逃走了;飞鹄不待阿龙下令,就如射出的弩箭般追上去了,阿龙也敏捷地拔腿追缉,想要抓住这个古怪的小家伙……
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的小东西越跑越快,由一团毛线变成了一绺黄烟,凭籍着飘忽诡异的步伐,屡屡让闪电霹雳般疾速的飞鹄扑空,最后,它钻进了一个西瓜般大小的岩洞,就再无声息了。他们只好悻悻而归。
回到岛主处,阿龙向大家说了这只奇怪的动物的情况,小苏竟然说我们岛上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就讲起了这个东西的情况:“‘不是兔子,不是熊,在绿林里奔走;不是祭师,不是僧侣,在空旷里祈祷。’这是我们这里的一句俗语,说的就是岛上绿林里的这种动物,我们称它为‘斋士’,因为它每天都虔诚祷告,且只喝清水只吃野果,从不吃荤,简直像一个洁身自好的修行之人,所以岛上的人都这样称呼它。平素我们的岛民对于这种动物从来不去抓捕,一是它奔走如烟,快得让人追不上,而且它的洞窟极多,又互相串联,想要堵住出入口来个瓮中捉鳖是行不通的;再说这种动物人畜无害,态度端正又虔诚,谁也不忍心伤害它的。我也是听人这样说的,还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哩。”
“传说遇见它的人可以得到一件宝物哦。”小苏又添加了一句。
阿龙虽说不是那种见财起意的人,但宝物人人喜欢,况且自己作为一个有缘人,如果可以因此得到一件宝物,那么或许可以稍稍慰籍这颗因悸动而纠结的心。
第二天一早,阿龙即刻与飞鹄再到遇见斋士的地方去,他要彻底搜查这块地域,看看到底有没有宝物的踪迹。在离斋士祈祷的地点不远处的一株老树树洞里,阿龙有了收获。
他找到了一条原本应该鲜艳亮丽的锦缎包裹着的长方形匣子——现在的锦缎早已破烂不堪,黯淡蒙尘。他抑住内心的激动,解开了锦缎,拂拭去匣子的尘土,一个雕花绘彩的纹饰精美的檀香木盒就呈现在眼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木匣,赫然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巧夺天工的神弓,赶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就细细打量这张弓:弓身呈乌黑发亮的色泽,上面有隐隐浮现的淡金色云纹,弓弦不似普通的动物筋绷成,整张弓造型流畅,纤尘未染,还像刚刚制作完毕放进去一样。用力拉扯弓弦,就让阿龙连呼神弓,因为凭阿龙打小操弓拉弦的膂力,竟然只把弓弦拉个半满,可见这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神弓。
阿龙大喜过望,他给神弓搭上一支箭,觑准前方百米外的一株大树,尽力拉到半满放射出去,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直没进树干,剩留半段尾翎在树干外兀自抖动,此种劲道堪称神奇。阿龙暗忖如果能够拉个满弓,一定可以洞穿树干了。
阿龙兴高采烈地把得到的宝贝拿给大家鉴赏,大伙轮流试拉,都没能拉个半满,不禁连连称道神弓,恭贺阿龙喜获宝物了。
神弓的出现转移了阿龙的不良情绪,他现在就想怎么样刻苦锻炼把神弓给拉满。也许这是自己找到的最好的遁避之物,情有所钟的宝贝。每天神弓不离手,只要空闲就拉弓,夜里睡觉也抱着这个心爱宝贝同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到一个月阿龙就能挽到快满的地步,为此,他每天的胳膊都又酸又肿,腰马却扎得更牢固,更坚定了。
为了配合神弓,阿龙特意花大价钱定制了一批精钢锻造的箭镞,用如今的膂力拉开神弓,搭上新箭,那射出去的箭真是又快又准又猛,发出龙吟虎啸的响声,煞是威风凛凛,极尽风流。
两个月后,阿龙已经把神弓拉个饱满了,再搭上新箭,数百米外的标的一箭洞穿,令小公主她们啧啧称奇;现在再拿自己原来的那张长弓,呵呵,竟然可以随意开拉,毫不费劲,犹如扯面筋了。
“你该怎么谢谢我呀?没有我的提醒,你怎么可能去找寻到这张独一无二的神弓哩。快说话呀,你要怎么报答我这个大恩人啊。”小苏看到阿龙一扫前期的颓丧与郁闷,整体乐滋滋的,就打戏他道。
“怎么报答,哈哈,以身相许呗!”阿龙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宝在旁边就搭上腔了,羞得小苏擂起粉拳,满世界追逐小宝。
小公主、柔儿和老诗人看到这两个淘气包你追我赶的热闹劲,都笑开了花。
阿龙也挠着头发,腼腆憨厚地笑了,这是他在岛上近三个月第一次难得笑逐颜开,恼人的情丝似乎随着笑声飘散了风里了。
“喂,你们不要闹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坐下来,研究一下小苏加入我们这个团队的问题了。”小公主这个闹腾的祖宗,完全变成一位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实际领袖了,她说出了大家思索过,但还没有讨论过的问题——到底小苏适不适合加入这个四海为家的团体;因此,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严肃起来,特别是小苏变得有些紧张,就赶紧在小公主身边坐下来了;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开始畅所欲言。
“我同意小苏姑娘加入我们这个小集体,因为她为了加入我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努力,如今的身手已经足与参加战斗;但岛主只有小苏一个孩子,不知道她们同不同意小苏跟着我们浪迹天涯,而且不无危险。”老诗人首先开口说出了大家的共识和担忧。
“我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坚决要加入这个团体;至于我父母方面,我可以轻易地说服他们。自从我被海盗初次掳走,父母亲就以为他们永久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是你们挽救了我,使我本已不复存在的生命得以延续,从那时起我的父母就对我更加迁就,更加支持我的决定了。我早就与他们通气要加入我们的团体,父母亲也都愉快地答应了,你们不信我可以叫他们来亲口承认。”小苏姑娘的口吻异常坚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概。
“嗯,我也同意小苏加入。我们这个自发的团体虽然没有严明的纪律,也用不着区分上下的等级,是一伙彼此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挚友亲人的合作,我们永远的宗旨都是——为了世间的爱与美,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们永远不允许邪恶压迫正义,永远不容许黑暗吞噬光明,永远不畏强暴,哪怕是魔王妖主,我们都坚决予以斗争,直至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小公主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得到了大家的赞许。
“我同意!”“我也同意!”“我十分同意!”阿龙、柔儿和小宝都纷纷表示接纳小苏的意愿。大家一致通过了小苏成为这个寻爱团队的一份子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