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祠堂的路途很远,很漫长。
谢秋芙用着她那双像极了白玉般葱白滑嫩的纤纤细手,牵起谢言庭的宽厚结实的手掌。
他们俩,郎才女貌。
他们慢慢悠悠地走在这条青石板路上,偶尔交头低语,又瞬间嬉戏追逐打闹,素然一派欢乐喜气的模样。
衣心默默地远远地跟在谢秋芙和谢言庭的身后,她淡淡地抬头看向谢言庭和谢秋芙就像演出来的嬉戏打闹。
她无聊地摇了摇头。
衣心似乎看穿了谢秋芙与谢言庭之间那种如枯叶一般的感情,终究会离分的,叶子是脆弱的,它到时间就会离开的,它不像树枝会支持叶子,但无论是树叶,还是树枝一样的情感和友谊,永远会易碎,它也不像树根紧紧抓牢树干,永不放松,那是永恒的,除非末日来到,狂风卷起,大树枯死或者被连根拔起。
枯萎的叶子离开是因为太脆弱了,叶子一般的情义,便是让人慢慢尝遍这世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衣心看向他们的眼神淡淡的,竟深不知味,没有人能看穿衣心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她也惋惜谢秋芙如此多娇的美貌,却和王霖书这种男人在了一起。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小钻石被丢进垃圾桶,大钻石闪瞎彼此的眼睛,都是你瞎,我也瞎,大家都很瞎,对的人遇上错的人变渣,错的人又去渣那对的人,从来不会有人四目相对,流光闪烁,时间就此停止,此世间的爱情啊,大多都是得到的都不会珍惜,珍惜的都得不到。
一阵寒风吹过,这四面的高墙上的青苔绿瓦间的野草也似乎领略到了这其中一切飘摇的情意,也开始为谢秋芙的美貌平添秋色,无限地招摇。
谢家祠堂的格局布置是方方正正的,祠堂矮矮的勾檐勾角也素然一派清静自在,只不过祠堂面前被挂上了扎眼的白绸,这让谢秋芙不禁鄙夷了一番。
赵芳纾虽是尚书令之女,却落到这番田地,死得焦灼漆黑,其实她一生都未能得到谢林华的爱,谢林华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赵芳纾的父母都丧入孤坟,自己的丧礼也未能与之身份匹配,其实够也未见可怜,只是多少是委屈了尚书令千金,谁叫谢林华将她的丧礼办得实在是太小,吊唁之人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一些不认识的远方亲戚,说是过来祭拜,实则是跑过来问些香油钱的,多多少少沾亲带故了一些。
谢林华老早下令不办丧宴,赵芳纾才死第一天,谢林华就厄令府中上上下下,不得再谣传赵芳纾被婢女纵火烧死这件事。
其实,谢林华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谢林华还规定丧宴也只能宴请一些亲戚,不必请外人,他虽到处扬言要将赵芳纾归于祖坟,可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这就是一场骗局,他并未付出实际行动,他只是碍于情面,才决定四处宣扬自己的妻子赵氏将归于祖坟的。
但谢秋芙和顾娅茱都很清楚赵芳纾的处境,赵氏尚书令已没,更后继无人,赵氏家也只是生了一个女儿赵芳纾,赵氏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也如树倒猢狲散一样各散四方,因此赵芳纾无人帮衬。
赵氏的女儿谢秋茶也死了。
赵氏也死了。
他们赵氏一族在锦国亡了。
谢秋芙也是心想赵芳纾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可怜赵芳纾一生贤良淑德,知书达礼,出生还是大家闺秀,却落得个父母双亡,女儿死了,无依无靠,家破人亡的地步。
为了爱情。
这可真是充满了虚妄的一生。
谢秋芙拉着谢言庭停在了祠堂面前,她抬眼望去,祠堂的柱子上面写着一对对联。
“货路通万里,财源达三江。“
谢秋芙瞧见这副对联,默念了一起来,这只字片句,在商家很常见,但是毕竟包含了父亲的志愿,和他白手打下的商业财富,更有着父亲无尽的辛酸。
相比这些父亲的艰辛,赵芳纾的死真的不算什么,想到这里,谢秋芙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思明显很重。
现在她怀了王霖书的孩子,虽未见王霖书来求娶,虽未过王家的门,但女子如此看重自己的贞洁,和王霖书苟合以后,她自然把自己当做了王霖书的女人,她和王霖书必然就是一体的,可她又不能辜负背叛自己的亲人,更何况是自己的父亲,她苦笑着心里默念道:“可笑我身虽在谢家,可已经不再是谢家人了。”
王霖书曾经在她的耳边耳鬓厮磨地对她说:“芙儿,我王霖书的志向便是想成为天下富甲商贾,只要你能将谢家的财力归集王家,实现霖书哥哥的志向,哥哥便许你一世的荣华,请你帮帮忙,芙儿,做到这样,王家才肯把商道上的买卖全权交给我,到时候,王家便全权交给你来管,把谢老爷请到我们家去住,你的母亲会得到更多的殊荣,谢家和王家合为两家,这样做,与你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求芙儿帮帮忙。”
她本来以为王霖书只是打趣,可近来,谢家的某些产地买卖都被王家垄断控制住了,意思是说王家在逼婚,如果这婚不成,就意味着,王家要对谢家下手了。
谢家也是商贾人家,并未独大,却与王家实力相当,并排第一。
王家想要独大!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若是王家和谢家合并,那么王家和谢家可以一起独大,这样就不存在背叛父亲的事情,这样也不是不可,无论怎么样,收益人都是她谢秋芙和母亲顾娅茱,但是谢言庭一出现,就打破了一切结局。
谢言庭的出现,就意味着,父亲对她的婚事另有盘算!父亲想要让他和谢言庭结亲。
可是她肚子里有她的骨肉了,若是以前身轻如燕的时候,随便嫁个男人都是幸福的一生,只不过现在的她真的身不由己。
谢言庭回来了,就意味着谢二叔谢林余回来了,而依谢言庭所言,谢林余在宴州已经成了暴发户了,那么谢言庭也算个富贾公子吧。
那么谢言庭此次回到锦城未必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可以很简单的理解。
你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说明你回来图的不是钱?你到底图的又是什么呢?权?还是爱?
谢言庭,你还是去图钱吧!我不能爱你,爱这种东西,你可能永远也得不到了。
谢秋芙笑着,她望向谢言庭再次出神。
在花园里,谢秋芙听谢言庭的话,他应是有与自己结亲的想法,在她的眼中,谢言庭的确是个十分富有的公子哥,而且他说并不想买个小官来做,他想买通官宦,参加仕途,既然有这样的志向,那么他的本事必定不输王霖书,他期冀的仕途是自己所向往的,她谢秋芙比起当个荣华万千富贾夫人,她更做个扬威凛凛的官夫人。
既然是这样,她应该会和谢言庭在一起的才对,为什么要犹豫呢?
大概她和王霖书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和王霖书的感情很深,却无奈父亲把谢秋茶嫁给了王霖书。
她为了得到王霖书,她已经害了谢秋茶,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已经不能回头了,她的肚子里还有王霖书和她的宝宝。
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不能回头了。
不然她杀了谢秋茶又什么意义?她就是为了王霖书而存在的。
父亲的半生辛劳该不该被豁交出去,她到底该不该背叛父亲?
她又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谢秋芙不断地思索着,她微微地发愣,神态出神,这都让徐言庭看在眼里。
“怎么了?芙儿,可有什么心事吗?”谢言庭似是察觉到了谢秋芙的异样,他便体贴关心地问道。
徐言庭低下头看向谢秋芙,他迷离的瞳眸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让谢秋芙看的痴醉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谢秋芙回过味来,她觉得要克制自己,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莫要失了方寸才好,于是她故作姿态,说道:“能有什么事?哎呀,不要多想,还有你快松开我的手,你是想让我未过门,就再众人面前丢了清白吗?”
谢秋芙嫌弃地甩开谢言庭的手,谢秋芙皱着眉头犹豫地说道。
可能恋爱中的人脑子都是不正常的吧,就比如谢言庭,按照常人的思维,谢秋芙这就叫做不识好歹了,不说会令人暴跳如雷吧,至少会让人心里暗暗不爽,但谁知,谢言庭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听谢秋芙这样说话,只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可能某些男人脑回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就是有些不正常吧,谢言庭就只是在乎谢秋芙对他说的那句“我还没过门”,其他的他都不怎么在意。
“芙儿,为夫还未娶你,就如此着急了?哈哈哈。”谢言庭打趣地附在谢秋芙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这声音轻的就像细蚊一般的声音一样,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的模样真的让后面跟着的衣心看得莫名其妙。
衣心瞪大着双眼木呆地看着他俩,貌似活生生被吃了一顿狗粮一般。
听见徐言庭的话,谢秋芙的耳根子顿时一红,她低头,双眼盯着地下,心想不好意思地想道:这个家伙还在为她自作多情吗?可是她肚子里有货了,卸不下来,难道只能拖着他吗?毕竟是自家人,拖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如果真要结亲,她就接受,至于肚子里孩子,她不会引掉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这样做,她也不能够!
所以,谢秋芙伸出手轻柔地挽住了谢言庭的胳膊,娇俏温柔地说:“哎呀,言庭哥哥,你胡说什么呢!言庭表哥,你说这些害不害臊!我真的还没有过门呢!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感受到谢秋芙手心的触摸和温度,谢秋芙开心的笑了,徐言庭听见谢秋芙如此娇媚地笑,不由地爽朗地笑道:“什么叫还早了,不早了,结亲这种事得乘早呢!怕什么?有我在呢,芙儿,你不用怕,咱俩去见三叔的时候,你只需要跟在我的身后就行了。”
听到这样动人的话,谢秋芙是暖在心里的,谢秋芙突然懵得望着这样翩翩风度的谢言庭,心想:这话说得可真好听,真的是一字一句都比王霖书的好听多了,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有王霖书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松开了谢言庭的手。
谢言庭将她窜出来的手扯住,他不是什么傻子,一个姑娘想要退缩,想要逃走,想要怂,他会看不出来,感受不出来吗?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
“你怂了?芙儿?为什么?”徐言庭拉低了嗓子,带着哭腔小声地说。
他低头望着一脸呆呆的谢秋芙,声音低沉而温柔。
如果是平凡的女孩子绝对会被他的温柔所折服,但是谢秋芙不会,她知道谢言庭像是很委屈又像在讨好,但是她并不会被他的温柔所折服。
谢秋芙淡淡地笑着说:“没有啦,言庭哥,芙儿不怂,但你都不会顾及芙儿的清白的吗?虽然说,我还未过门,但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吧,等会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再说这是母亲的丧礼,你得注意点儿吧。”
徐言庭看着拒绝自己的谢秋芙微微发懵了,他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晓女子向来最重自己的贞洁,便松开了抓住谢秋芙的手,而谢秋芙呢,她也真的不想她和谢言庭的事传到王霖书的耳朵里,而谢言庭也识趣地松开了谢秋芙的手,无奈地鄯善笑道:“好吧,好吧,那好吧。”
衣心呆呆地望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徐言庭,瞬间觉得有些可怜,衣心想,无论怎么说,感情的世界里,总有个先来后到,王霖书和谢秋芙的事,衣心的心里也是清楚的,谢秋芙肚子里有一个月的孩子了,所以,衣心还是为徐言庭感到可惜,即使你再好,又如何,只不过是个后来者。
谢秋芙见徐言庭识趣,便不再多言,也不打算再次望向徐言庭,而是扯了扯衣袖,且理了理她衣袖上的灰尘,接着快步踏上祠堂的台阶,走进了祠堂的大门。
徐言庭也觉得自己的心思未能得逞,谢秋芙对他总这样冷冷淡淡的,他而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衣心也紧快跟在了谢秋芙和谢言庭的后面。
谢秋芙撩开了帘子,便见一个仆人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大小姐,老爷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嗯,知道了,福安。”谢秋芙微笑着向福安点头。
“方纾妹妹,你死的好惨,竟然被谢家活活烧死了,你那些田地铺子怎么可以落在谢家的手里呢!方纾啊!我们为你们感到不公平啊。”
正堂里传来的妇女的呼喊声,使谢秋芙的耳朵一阵聒噪。
谢言庭看见谢秋芙停下来了,好奇地问:“怎么了?芙儿?”
谢秋芙没有回答谢言庭的话,她问了问福安道:“那些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吵闹?爹爹不曾把他们赶出去吗?”
福安恭敬地说:“小姐,他们是大夫人的远方亲戚,听说大夫人去了,所以来儿吊唁的。”
“哦?是这样啊!母亲还剩多少田产,铺子?”谢秋芙笑了笑,她的心里有数的,赵芳纾其他的铺子和田契全被顾娅茱收到了手里,剩余的铺子都什么铺子,剩下的田地都是什么田地,她和顾娅茱都清楚的,但她还是温柔地问了一下福安。
福安是谢林华的贴身家丁,也是谢府中账房管家。
福安恭敬地领会到了谢秋芙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老奴记得夫人手下还有三间铺子,和三间田地。”
“福安,把这些铺子和田地全部都给她们吧,她们也是可怜,死了亲戚,已经够可怜的了,把大夫人的东西还给他们吧,就算物归原主了。”谢秋芙笑着说。
“这……是,二小姐。”福安自是知道这些铺子的税是最重的,现在还负着很多债务,这都是谢林华的心病,因为这些税收,谢林华很恼火,而那三块田地寸草不生,早就被弃了,可以算得上荒地了。
福安正准备走向那妇人,可那妇人突然不服气地冲过来,十分冲动地想要揪着谢秋芙的衣衫瞪着眼睛,愤恨地说:“你们这些有钱的商户,都是吃人的怪物,赵妹妹她进谢家的时候带了那么多田产和商铺,如今就只剩三间田产和三家商铺,你们可真是吃人的怪物!”
谢言庭看见这个农妇抓住谢秋芙的衣衫,出此恶言。
他想要动气,他想抓住那个粗鄙的农妇,然后教训一顿,因为她不能这样对芙儿,可谢言庭刚要出手,谢秋芙就拦下了谢言庭。
谢秋芙觉得这个农妇甚是可笑,她都已经答应把田地和商铺给她了,她还要怎样,于是她便对那个农妇笑着说道:“我母亲赵氏素来洁身自好,也素来教导我们这些儿女也洁身自好,我们绝不会吞并母亲的财产,个人自扫门前雪,请你们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而且你又算那门子亲戚,我觉得你可怜,才把母亲的铺子和田产都给你们,可你们又不要,又想要更多,试问,母亲病重的时候,可见你们来过吗?母亲死了之后,又来猫哭耗子,若是你要问母亲的财产和田地,去王家找,我的姐姐谢秋茶出嫁的时候,带了那么田产和铺子去了王家,我们谢家真的没有那么多母亲的财产,就只有这些田产和铺子,你们爱要不要,爱拿不拿,而且,母亲的财产都被谢秋茶败光了,你们想要,我也没办法了,我也很无奈啊,大婶。”
你们想要就下地府去向谢秋茶拿吧!反正谢秋茶也没有。
谢秋芙微笑地看着那妇人,那妇人松下了抓住谢秋芙衣裙的手,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福安,把这妇人和亲属带下去,如果他们想要这三间田产和三间铺子,就给他们签字画押,田产和铺子都归她们,如果不要,就不要勉强了,但是母亲赵氏的灵柩前,就不必来跪下了。”谢秋芙微笑着对福安说。
福安抬头望向谢秋芙投过欣赏的目光,二小姐谢秋芙果然是锦城出了名的美人,名不虚传,但二小姐知道田产和铺子的事吗?这可是死田和死铺,高税的铺子,这些都是农妇们一辈子都赔不起的钱,人命如草芥,这么高的税务会逼死她们的,二小姐应该不知道吧!老爷不让女人掺合商铺之事,但愿吧!
但是福安还是将那个哭的绝望的妇人和她的家属带了下去。
谢言庭欣慰地看着这样的谢秋芙,她惊叹,芙儿,真是长大了。
他还想起,芙儿小时候被关在小黑屋的事情,那时候的芙儿还是个无助又脆弱的女孩子。
谢家祠堂内到处挂着的白绸,四面高墙包围,丝毫没有漏风的可能,院子周围寸草不生,便知这祠堂里的空气多么肃杀冷凝,祠堂是四四方方的合院,祠堂的堂屋有两间,第一间堂屋外间有六根大柱子支撑,谢秋芙抬眼,她的眼光所及之处,有几十多个身着缌麻衣服的奴仆在一方巨大的方木棺材面前,棺木的前方还有一个带着慈笑的佛祖。
谢秋芙看着那些仆人为赵芳纾吊唁,就辣得她眼睛有些生疼,作法事的和尚在不断地念经,而周围奴仆的哭嚎声也越来越大,这些声音都吵得她也无法宁静下来,她其实也不太喜欢吵闹的地方,更不喜欢吵吵囔囔的人。
所以她忽略那些穿着缌麻的仆人或者念经的和尚。
她缓缓地走过前堂之后中间空的可以看见灰暗天空的院子,直走,走到第二间后堂。
正对第二间后堂,她望向后堂的正中央看见有一副塞翁失马图,但是雅致些,画下的岸几上有一个香炉,香炉左右两边两碟瓜果。
后堂里有三个女人,还有三个男人,其中穿丧服的有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其中穿紫衣的有一个老男人,还有两位女眷,谢秋芙大概都能认得他们。
离谢秋芙最近的,便是右侧那个身披缌麻的男人,他是谢家里面唯一一个想要摆脱自己命运改变经商之途想要的奔向仕途的谢家长子谢林俊,年过五十的他,长着长长的花白胡子,五短身材,嘴角还有一颗黑痣,痣上还有几搓毛,但是他也是谢家至今过得最惨的亲戚,年过五十岁却才刚刚过了乡试,才考上秀才,即便是这样,谢家还是以他为荣光,毕竟秀才是有身份的象征。
说他最惨,是因为他选择了仕途,却只能依赖谢林华存活,作为寄生虫活着,因为没有钱,是个穷酸秀才,一生只读圣贤书的谢林俊至今未娶,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谢林俊五十岁还没有老婆和子嗣,借着谢林华的钱财偶尔去青楼逛逛,每次林彩娥骂他怎么还不娶个媳妇,他都嬉皮笑脸说道:“等我登上举人,娘,我便风光为谢家开枝散叶。”
林彩娥就笑她这个儿子实在是没救了,等他登上举人,她早就成土了,于是林彩娥每每倔不过谢林俊,便打趣地说:“看不到咯,看不到咯,没时间咯,没时间咯。”
谢林俊每次也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的功名不要了吗?他的利禄呢?老婆他不想要吗?老婆他当然想要,可是没办法,他快五十岁了。
他不想娶个残花败柳,他不想娶个老婆婆,哪里还有女人想要跟着他啊。
谢秋芙莲步走过去尊敬地一服身子道:“芙儿见过俊叔。”
“诶,芙儿有礼了,不必多礼。”谢林俊轻轻地抬起谢秋芙的胳膊,单手摸了摸嘴角流下口水,憨态地说道:“这丫头都这么大了,长得越发标志了,谢家能再出个绝世佳人真不容易啊。”
听到谢林俊这个老来秀才的夸奖,接近谢秋芙左侧一旁的紫衣老男人正襟危坐着,不禁咳嗽了一下。
寻着咳嗽声,谢秋芙抬眸看了一眼那个紫衣老男人,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玩弄着手指上有一个玉扳指,那是上好的红色翡翠做成的玉扳指。
他一副憨态,肚满肠肥,脖子上挂了很多玛瑙珠串,头上的玉簪价值连城,一股子暴发户的模样,像是得意的不得紧。
谢秋芙傲气地闭唇然后迅速地睨了眼这个紫衣的老男人,这个紫衣男人睨了一眼谢秋芙,谢秋芙看到也装作没有看到。
不用猜,谢秋芙当然也知道这个就是谢林余,但是谢林余从小就令她不喜欢,小时候的谢二叔还没有这么富态,那时还是个吃软饭的,卑微的不得了,此刻却像暴发户一样,这让谢秋芙“呲”了一口气。
所以谢秋芙转了眼眸又望向垂涎她的谢林俊,谢林俊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绝色女人,所以谢林俊贪婪地看着谢秋芙。
谢秋芙并没有被谢林俊这副样子吓到,她只是觉得谢林俊五十多岁也没有讨到媳妇,真是可怜。
虽然谢林俊这种色眯眯的眼光使她不好受,这也令她看不下去,但作为锦国第一美女,谢秋芙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注视的目光,无论是欣赏的目光还是贪婪的目光,她都适应了。
她自然知道很多男人就像大叔谢林俊一样觊觎着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但是她还是接受了谢林俊的目光,只是她退后了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冲谢林俊微笑道:“芙儿多谢大叔赞扬。”
“赞扬什么呀,别在意你大叔,他就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口水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芙儿可是咱们的侄女,不要越举了。”一个身着缌麻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头梳成一个堕马髻,妖娆地走过来,头上只有两根光秃秃的木簪,她牵起谢秋芙的手,说道:“芙儿啊,来给四姑姑说说,看上锦国那家官宦人家的公子,四姑姑帮你说说,好让人家上门提亲。”
谢秋芙看向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天然的瓜子脸,五官很端正,有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不是很漂亮,可是还是很耐看的。
谢林俊一听这个女人的话,气不打一出来,突然呛声道:“不要胡乱误导芙儿去官宦人家做妾,你以为芙儿都像你一样,这么下贱,非逼着人家娶你,做妾怕也是愿意!”
“谢林俊,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芙儿这么貌美如花,做个正室也未尝不可,倒是你,五十多岁了,不仅老婆没有娶,还是个穷秀才,要不是三哥收留你,怕你这条泼赖臭虫在那条街冻死饿死也未可知呢!”
“谢林絮,你以为你能好到那里去,我上次就看见你穷得叮当响,拿着你那点儿破收拾出去卖,还被你郑大县令,郑大官人的正室扇了几个耳光,你又什么本事来我面前嘲笑我,你以为你去给县令做个妾就风光了吗?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谢林俊也是毫不客气地愤怒抱着胸道!
“作为谢家大哥,你不仁不义!你个贱男人!我给你拼了!”谢林絮咬牙切齿地骂着谢林俊,说着就要上去掐谢林俊的脖子。
谢秋芙觉得搞笑极了,他们真的大哥不说二哥,也都那样,没有什么好互相伤害的,但说出来挺好,总比不说出来,但是掐脖子就算了吧,这样太暴力了。
“大叔,四姨,你们别打了,好好说话,好好的,不要打了啊!”
谢秋芙赶紧跑过去想要拉开谢林絮和谢林俊,却被谢林絮推开了。
谢秋芙很是憋屈地看着谢林俊和谢林絮扭打在了一块。
谢言庭赶紧把谢秋芙拉了起来,笑着说:“芙儿,不要理会他们,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个够,进去参合,会伤害到你。”
谢林余看着挺热闹,挺新鲜的,眯着眼睛笑看着他俩,但他身边的两位家眷对眼不停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谢林华听到那些笑声,突然怒吼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没看到这里有小孩子吗?怎么给他们做的榜样,得得得,你们大哥莫要说二哥了,也都那样,你们这些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谢林絮和谢林俊扭打在一块,听见谢林华这句话,瞬间懵了,他们还是扯住对方,谢林俊先开口说:“谢林絮,你这个泼妇,先放手。”
“应该是你先放手吧,你个贱男人,那有和女人先动手的!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谢林絮呲了谢林俊一口痰。
谢林俊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对谢林絮说道:“你也配做个君子吗?此世间不是应该是女子和小人一起难养也吗?你这个贱女人!”
谢林余耐不住了,将手上的板指收起来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着走过去,捏着自己脖子上的玛瑙走过去对谢林俊和谢林絮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哥啊,四妹啊,就歇停下来吧,这些事都过去了,就莫要再提起了,把各自的私事先放下吧,今日,交给这两个小孩子吧!”
谢林余抬头望向谢言庭和谢秋芙微笑了一下。
谢林絮和谢林俊意味到自己失态了,也松开了扭打在一起的手。
“切!谁愿意和他打架!”谢林絮翻了白眼,嫌弃地抱着胸走开了。
“你!哼!休矣,男不与女斗,君子不与女子斗!哼!”谢林俊也是一脸怒气一甩丧袖走开了!
谢秋芙懵地望着这一切,这些长辈是硬要将自己塞给谢言庭吗?
谢秋芙听到谢林余的暗示,她有些沉默,谢林华愣愣地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芙儿,正如你所知的,为父和几位叔父决定将你许配给言庭。”
“父亲,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是不是早就书信给余二叔,所以找个机会和女儿说这些。”谢秋芙捏着帕子,坚毅的眼神有些犹豫,她好奇地问谢林华。
“嗯,不多时之前,父亲的买卖出了一些问题,幸得你二叔鼎力相助,在言庭的相助下才渡过了这一劫,芙儿,父亲认为言庭是个不错的帮手,他是个懂事又能干的孩子,嫁给他,你可以一生衣食无忧,那父亲就得以安慰了。”
谢林华走到谢秋芙的跟前,用手搭上了谢秋芙的肩膀,声音放低沉稳地说。
“父亲,我……”谢秋芙听到了谢林华这句话,就立刻跪下去了,她立刻磕了头说道。
“你不愿意吗?”谢林华也是惊诧地望向谢秋芙,众人也是惊诧地看向谢秋芙。
就连谢言庭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黯然地情绪。
“谢秋芙,你别不知好歹,我们家庭哥那点儿对不住你了?那点儿又差到哪里去了?”一个紫衣妇人捏着帕子声音尖锐地说道。
“对呀?谢秋芙,你是嫌我哥哥配不上你吗?”一个坚毅的声音尖锐地响在谢秋芙的耳边。
谢秋芙听到这两道声音,她抬头望向那个紫衣妇人,紫衣妇人一副媚态,就是身材丰腴了一些,相貌也平平。
反倒是那个小女孩儿,谢秋芙抬头正视那个女孩子,她一身紫衣,头上扎了一个丸子头,然后一戳头发垂下,活泼可爱,眼睛是圆圆的大眼,水嫩嫩的脸蛋就好像能掐出水来,一双紫色的鞋子显得她浑身都是活泼可爱的。
“苒苒,陈姨娘,你少说点。”谢言庭对着谢苒苒说道,示意谢苒苒少说点。
“秋芙,你说,为什么?”谢言庭的声音有些绝望,又有些尴尬,他有些生气地问谢秋芙,这次他不叫他芙儿,而是叫了秋芙。
谢秋芙的双肩颤抖了一下,她感受到谢言庭心间某些地方的破碎,她的双眼也充满暗淡的情绪。
有些时候,称呼的转换之间,不免会使敏感的人感到冷热交替,更是称呼者内心情绪起伏的写照。
谢林絮似乎感受到这正堂的氛围越发的尴尬,便走过去,想要拉起谢秋芙,安慰道:“哎呀,我的芙儿啊,若是想要拒绝就说出来,不拒绝也说出来,也别憋着。”
谢秋芙推开了谢林絮,慢慢地对谢林华说:“爹爹,我接受这门亲事,只是母亲的丧期还有过,怎可讨论这些呢,爹爹,你可忘记了自己如何与母亲伉俪情深了?”
谢言庭诧异地看向谢秋芙,眼中溢满了泪水,他开心地握拳,他真想欢脱,真正想把喜悦告诉全世界,但是他不能,并不能告诉全世界。
有些心思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不必告诉全世界,未必他们能懂自己心里的欢喜。
谢林华听到谢秋芙此句话,立刻就心软,芙儿是妾室所生的孩子,芳纾是正室,其实芙儿真的不必如此,他又何来和芳纾的伉俪情深呢?如果夫妻感情深的话,便不会娶小妾了,更不会在芳纾重病的时候也外出了。
谢林华眼中流有泪水,他转过身背对谢秋芙,哽咽地说:“芙儿,你当可不必如此,芙儿你都对方纾如此,为夫的却要把妻子这丧事换成女儿的喜事,可真是笑死人矣。”
“三弟,大可不必忧心,三弟妹在天有灵会理解的。”谢林余走过去,拍了拍谢林华的肩膀,稍作安慰道。
“那既然如此,三个月后,芙儿便和言庭成亲吧,到时候守孝期过了,芙儿也算对方纾尽心了。”谢林华转过身来看向谢秋芙,笑道。
谢秋芙不想嫁给谢言庭,她想为王家争取更多的时间收复谢家,所以谢秋芙继续坚持道:“那父亲呢?父亲要为母亲守几年,那秋芙便为母亲守几年。”
“芙儿,你的孝心,我们都看见了,你大可不必这样,能有你这样心底善良的女儿,芳纾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你不像茶儿……茶儿这么不争气,被休了,被遣送回谢家,可真是丢我们谢家的脸面,总是让芳纾生气,茶儿还自己作践自己,投了井,从此,芳纾是吃也吃不下,还被气出了肺痨,唉,你要是芳纾的女儿该多好呢……”
谢林华叹息了一口气,用手拍了一下茶几,茶几上的茶水从茶杯里淌了出来。
正堂所有人都盯着谢林华的背影,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总之不敢出声,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看得出,谢秋茶在谢林华心中就是个没有出息的女子,是个令谢林华蒙休了的女儿。
“父亲,难道茶儿在你的眼中就这么不堪吗?父亲……难道茶儿在你的心中就这么不堪吗?”
一声空灵的声音出现在正堂之上,她身着一袭红衣,撩开湿淋淋的衣袖。
她惨白又湿淋淋的脸庞一脸的僵硬与麻木,她颤抖地站在谢林华的身旁,她看见谢林华无可奈何又愤恨的眼神,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疼痛地泪水。
“父亲……母亲尸骨未寒,白绸丧事未过,就添红绸喜事,你又把娘亲置于何地?父亲,你好狠的心呐!你不记得茶儿了吗?父亲,茶儿可能真是那个被你遗忘下的女儿吧,父亲,茶儿,茶儿对不起你,茶儿也对不起娘,把这个家给搞成这样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谢秋茶残白的脸颊上闭着嘴巴,但是她的声音气息继续嘶哑疼痛着,这虚弱的声音包含着她的痛苦和泪。
“爹爹,芙儿只是觉得姐姐并不是罪有应得,姐姐只是无才无德,王家公子王霖书其实挺好的,是姐姐没有将他服侍好,所以王家因为姐姐才迁怒于谢家的,因此王家才与咱们谢家关系那么紧张。爹爹,请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并非是愚笨之人,只是平时太懒于学习,母亲忙于商铺买卖,施粥赠与穷人,顾姨娘也知母亲真的无暇照顾姐姐,也有好好教导姐姐好好读书习字,可那时候姐姐却总是倔强不要,居然总是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不能怪她太愚笨,再愚笨的人也会学好的,要怪就怪姐姐懒于刺绣,无法学习女儿家必要的女德,姐姐到出嫁年纪,又无德又无才,这才总是被王家嫌弃。”谢秋芙捏着帕子,认真地叙说着。
谢秋茶摇晃着脑袋,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脑袋刺疼地炸裂开来了,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诋毁过。
她眼神带着淡淡的愁绪望向谢林华,她哽咽地问道:“父亲,你相信芙儿所说的吗?父亲,我那时候,并没有被顾姨娘教化写字,读女德,父亲,刺绣的布,我连碰都碰不得,父亲,你和娘忙于经商,这府宅里的事,你并不知晓,自从芙儿八岁之后,对我的态度就便变了,她再也不是小时候可爱的芙儿妹妹了,父亲,你是信你的女儿芙儿还是信我这个被你遗忘的女儿?”
然而无论谢秋茶如何呼唤,谢林华就是听不见,谁能听到鬼的声音呢?更何况,还是死去了一年的人呐。
“芙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谢林华问向谢秋芙,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向谢秋芙。
虽然说,茶儿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她被王霖书休的那段时间,那时茶儿因为被休了每日消沉,他怎么骂她,怎么打她也不是,可是茶儿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怎么不让他难过!
他多想把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打醒,打死,可是这个女儿也是他的心头肉啊,他又能怎么奈何呢?他以为他的女儿只是人生失意了,受困了,所以他想把这个女儿打醒!
他想把这个女儿打醒!让她好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可是她还是不肯,她非要再次自杀,还投了井。
这个女儿让他痛恨,让他觉得太不争气,这么软弱,又无法逃脱梦境,不能面对现实,他真的对这个女儿很失望,简直失望透顶!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么一打,他的女儿就跳井死亡了。
她以为这个女儿只是个弃妇,被人弃了,自然可怜,但是听谢秋芙这么说,原来是茶儿自甘堕落,自作自受,茶儿就连娅茱耐心地教她琴棋书画给她,她都不要,女德刺绣也不要,真当是愚蠢至极!
这个女儿,真是愚蠢至极!
谢林华瞪着猩红地双眼,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他锤了一下手,愤怒地道:“茶儿真当如此?愚笨就算了,还不肯学,脑子挤不进去这些,还让王家对我们谢家有了异心,孽障啊!可真是孽障啊!摊上这样的女儿,我谢家可真是家门不幸啊!”
“父亲……你就是这样想茶儿的吗?”谢秋茶悲伤地难过着,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说,她不由地冷笑了两声。
那笑意夹杂着些许苍凉。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着谢秋茶是个谢林华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谢言庭看见谢秋芙跪久了,便把谢秋芙扶起来,问道:“芙儿妹妹,岳丈说的秋茶妹妹当真是这样的女孩子吗?是个王家的弃妇,还是谢家不争气的女儿。”
“言庭,你怎么看呢?”
谢秋芙望向谢言庭神色自若,心里不断骂着谢言庭的蠢笨,她说的那些话当然是假的,谢秋茶是弃妇没有错,但她的亲生母亲顾娅茱并没有教过谢秋茶任何关于女德刺绣的内容,并且向来是当赵芳纾随父亲出门去七天时,谢秋茶无人照看,就给她关在了材房,偶尔供给她剩菜冷饭,作为三餐。
没有人知道谢秋芙心里在想什么,心里的话毕竟是心里的话,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来,你永远不知道别人怎么猜想你。
人心永远是一口深深地井,你将自己的脸照进去,会看见各种形态的自己。
“既然,芙儿说那个秋茶妹妹这样,听起来,她被王家休了,的确很可怜,但是她放着顾姨娘好好的教导不珍惜,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谢言庭缓和地现在谢秋芙的身边,笑着说道。
谢秋茶的眼睛往向了谢言庭,“言庭”,谢秋茶心里明白,这个名字她好像从哪里听过?
谢秋茶的脑袋在转动,记忆的片段跳回了小时候……
“呜呜呜……好饿……好饿……”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了柴房里。
“芙儿妹妹,把手从小洞口伸过来,言庭哥哥给你带来了鸡腿,你慢慢吃……”一只小手将鸡腿伸进了柴房门口的小洞内。
谢秋茶瞬间记起了,这个就是言庭哥哥,当年在柴房陪自己说话的言庭哥哥。
但是,他现在要和谢秋芙结亲了。
谢秋茶笑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当初,她用的是芙儿的名字,谢言庭不会知道被关在材房五天的人,就是她,谢秋茶。
她很感激谢言庭那时候和她说话,还给她带来了鸡腿,但是此刻他竟然不认识她,还说她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的让她的心很寒凉。
“也许,这就是命吧,我已经死了,也呆够了这人间,等母亲头七一过,我就回地府转世投胎,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路,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谢秋茶的眼神已经显得空洞,她已经不再留恋这个凡间,她想回去,回地府,转世投胎,再也无牵无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