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事件发生后,整整十天,风卷云涌,人心惶惶。
各属国使臣一直未见圣颜,先是由当朝太傅代天子招待,后太傅奉令回禁庭后,就由荣亲王殿下持令招待。
近年来东景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在各境驻扎的兵马都已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盛状态。不知是谁在使臣团队中有所流传,皇帝盛怒,曾经盛宠极盛的两大权臣晁晏和公冶子都因这次事件而受到迁怒吗,一个幽禁一个重责,倡议此次竞猎的属国有谋逆嫌疑,已触及帝王逆鳞。
近日来祉禄与卓远总是在房中商议事情,闲暇时候又要应酬各方来探望的熟,或不熟的人,等他完全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午休,就是晚上就寝的时间。
不知不觉,琉惜已经好几天都没能跟他好好说说话,聊聊天。
春雨已停,御医也说祉禄伤口愈合极好,可以适当下床走动走动,不必成日在榻上躺着。琉惜瞧着这日天气不错,特地梳了妆打算扶他在院子里走动一下。
近日因明着暗着来寻祉禄的人太多,他怕惊扰了琉惜的休息,与她分塌而卧,琉惜也担心自己的睡沉后会碰到他身上的伤处,也就主动搬到侧卧去睡了。
主卧室的门口见大门紧闭,卓远百无聊赖的在门前走来走去,琉惜犹豫再三还是想要上前,忽然闻到一阵女子家的脂粉味道,不由得脸色眉间多了些寒霜。
她本欲就此离开,可跟在她身后的阮氏却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朝门口看了一眼。
无奈,她只能上前。
卓远见到她稍微楞了一下,朝她行了个礼,面上犹豫一下,还是咬牙道:“王妃,王爷在房中会客,有,有要事商议……”
“你且进去通报一声,如若王爷让我等着,那我便在院中静候。”
有点眼色的人都瞧得出来,她神色不对。卓远暗自捏了把汗,只得虚着步伐进了房中。
这王爷不在房中,他寻谁问去?
皇帝陛下亲下圣谕,命公冶世鹄封锁上林苑,谁也不能离去,可这位爷非要出去透透气,他只能紧闭卧室的门谢客了。谁曾想,这好几天都没踏入主卧一步的王妃,今天会这么好兴致过来。
卓远在房中转了两圈,本想出去告诉她王爷让他先回去,可想到她那句在院中静候,头抽疼一下,还是决定出去如实相告。
这王妃和王爷夫妻一场,总不会害自己丈夫吧!
门外一番动静,他忽然听到祉禄的声音,瞬间惊喜万分忙跑了出去。如不是太多的人在场只怕他要保住自家主子的腿涕泪横流。
本来卓远已经做好了被这两位主子训斥一番的准备,可谁知道走出门外,确见到前两日还闹别扭的两人此时不顾旁人的相拥抱在一起。琉惜手中紧握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那香囊上好像还串着永安寺院的小佛牌。
永安寺地处上林苑与临安郡的中间,如快马加鞭也就是三个时辰的路程。祉禄自昨夜离去,想想也有七八个时辰了,他本就有伤在身轻车软架的,也是要这些时候才能来回。
琉惜原本还在想着他是与某些个女子在房中私会,可见他风尘仆仆的搀扶着拐杖从门外走进来,闻着他一身香油味,也就知晓方才院中的脂粉味跟他没有干系。
“王爷怎么这么不遵医嘱,伤刚好就奔波操劳!”
“这点路程奔波什么,能让本王操劳的,只有你!”祉禄捏着她的小脸,笑得像个妖孽一般,拇指轻轻抚着她的红唇,又将她拥入怀中,语气中温情萦绕,“本王的琉惜,今日的妆容很是精致。”
女为悦己者容,这道理祉禄又如何会不懂?
“昨日下午一位臣工来探望本王,我们叙话的时候听他说起我们夫妇坎坷,半年来伤病不断,我是真的怕了,你的身子娇弱,上次那么重的伤已然伤了根基,如若再有什么闪失,怕是要折阳寿!”
他不敢提,就好像他的母后,根基已伤,阳寿大折,红颜早逝徒留痴情人在世间残喘。
“王爷可喜欢,我今日的妆容?这额间花,我从未画过,还是阮娘给我鼓劲我才敢描上。”轻柔言语婉转话锋,心如玲珑,琉惜怎会不知他心中掩盖的好好的那个伤痛和担忧。
“花钿,眉间一点相思红,皎皎这是在怨本王没有陪着你。”祉禄望着她的眉眼,流光潋滟,动人心魂,一时没忍住颔首吻住那一点红唇。
阮氏见两人又如胶似漆,含笑轻咳一声,缓声道:“王爷甚至还未康复,不宜久站,王妃还是扶着王爷道屋里头叙话吧!”
琉惜耳根微红,小心翼翼的将手中香囊藏入衣襟,搀扶着祉禄往室内走去。祉禄一手虚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着拐棍,深怕自己的身子压到她。
走两步又想到什么,在她耳边轻语道:“这山路的夜风和晨风是真的冷的骨头疼,这香囊,是我亲自抓着那住持装的,里面有陈艾,苏合,还放了好些奇楠和檀香,把那老头子给心疼得那样子,好似极不情愿,把我给气的险些没给他香油钱!”
琉惜侧眸瞧了他一眼,刚要说教一二,却又见他许是说得尽兴了些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一时也就不忍心说他什么,只道“我会贴身带着的,让它陪着我。”
傍晚时分,祉禄亲自拄着拐杖站在一旁亲自看着侍从将被褥搬回房中,这才放心的回床上躺着。当夜琉惜梳洗更衣后见侧卧床榻空空,无奈之下也只能回去跟他一起入睡了。
两人别胜新婚,夜里难免恩爱半缠绵,又窃窃私语到深夜。
子时刚过,忽然来了传旨的典事内监,侍卫匆匆奔走的脚步声,铠甲和配刀摩擦碰撞的声音响彻了宫墙内外。
“传,陛下口谕,喧,穰平郡王即刻前往御殿见驾!”
典事内监传诏完后便他们行了个礼就要离去,琉惜赶紧叫住他:“公公留步,不知陛下这么晚了还宣郡王入宫所谓何事?”
“回郡王妃话,边戎使臣昨夜潜逃了!”
昨夜!
琉惜瞬间心慌不已,她惊恐地转身看着身侧的人,却见他双眉紧蹙,抿紧了唇,好似在沉思什么。
在为他更衣时,她忽然屏退了侍婢,蹲在他身前抓着他的手问:“重华,你老实告诉我,昨夜你出宫是不是把边戎的使臣带出去了。”
边戎的使臣经彼一遭,本就心中惶恐不安,就算活着回到边戎,边戎王真的只是因为忧虑东景的兵马强盛特来试探,那么他为了不给东景挑起战事的缘由,定会杀了那使臣。了如若那使臣私逃回去为求自保,那么,他就是点燃两国烽烟的那一把战火。
那使臣如今选择私逃,只怕是早已决定了,他要自保。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夫君玩弄权谋,可,绝不能接受自己夫君为求权利而罔顾天下。
被他握住的那双大掌反过来握住她的双手,他目光坚定,语气恳切的回答她:“我没有。”
他说完,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松开她的手轻轻将她拉起来,言语寡淡的传唤道:“劳累一夜,刚入睡就被吵醒,你也别忙活了,让下人来为本王更衣,你去歇息吧!”
说完就猛然使了一把劲,将她旋即压倒在床榻上,隐忍着怒意额角青筋暴起,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啊,又猜疑我,真让人伤透了心。看来今夜对你还是太温柔。”
说完也不等她起来,自己就抄起拐杖快步走了出去,还嚷嚷着让人拿他的衣冠去侧室更换。徒留下一脸熏红的琉惜,羞恼的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