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夜王朝·生死劫
就在那一刹,在如梦似幻的奇彩漩涡之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盘坐良久的白须老叟,陡然出声:“仇天!你竟然又去外界寻来一个道胎,想借机破开‘生死劫’,真是恬不知耻!”他来至尊碑多日,本想坐以参悟,不想至尊造化深不可测,甚至道法无边,连他都摸不着头绪。
灰衣老者仇天道:“轩辕子,你莫非眼热,难道老夫不知你之本性?哼,想要至尊传承,老夫可以不计手段!”当即身形轻动,搭乘一座虹桥远远注视着被困在“生死劫”里头的灵天,只见这孩子闭目诵念着一卷经文,整个人化成一道冲天散霞。仇天暗道:“难道这卷经文便是至尊造化?”他并不确定,但据感知,这卷经文似乎已包罗万象,万物归藏其中。光凭那股威力,甚至都远超了寻常天武学,连教中的至尊武学都是不遑多让。
突然又一道冷喝声响起:“哼,连小儿也不放过,你这老畜生!”又凭空出现一个矮胖的麻衣老人,但见他满脸怒意,道:“鬼魔教有你,真是不幸之至!”不待仇天反驳,又一人散光现身,乃是一个鹰鼻老头,他一出现甚至连空气都充斥着敌意,怒斥道:“老匹夫你骂谁?你玄门妄为伪君子,也全不是什么好鸟!”
白须老叟轩辕子与麻衣老者玄道远两个纷纷怒发冲冠:“辱我玄门者,死!”如若换做以往,定会跟冰邪斗上千百招。然而至尊碑中的一方小世界设有禁制,进入这里的人不得动武,一旦自身能量超过至尊碑承受界限,那么至尊碑便会自主衍生出守护之力,将危险之人逐出至尊碑,以后注定黑名单,从此不得再入。
仇天眉头一皱,眼下他正想借助灵天临摹传承,他可不想现在就跟玄门死磕。那样的话,他的损失太大,不得已出声威胁:“怎么,你敢在这里动手?不怕遭到驱逐么?”纵然看到玄道远发怒,那冰邪才不惧怕:“轩辕子,只要你来,老夫全部给你接下!”数十年前他们两个打得不分上下,今天也正好借此机会,来瞧瞧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究竟长进了多少!
蓦的,在虚空盘坐的几道人影散开氤氲霞芒,频频露出真身。其中一人开口道:“轩辕师兄暂且息怒,眼下参悟造化要紧,凡事或可后推。如今造化未出,多争无意啊!”又一个虎头人亦出声相劝:“众位道友,我等此番前来都是为了获取大造化,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免得至尊有灵,出手驱逐。”还有一位牛角老人道:“虎道友所言极是。眼下至尊传承未现,大家理当齐心共济才是。”
轩辕子与仇天,玄道远与冰邪,彼此怒视对峙。这个时候,他们碍于众口劝诫,自然不敢去惹众怒。但彼此心中可都憋着一口气,看样子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得出。他们如果真想找回场子,那也只能出了至尊道场再说。其中一名鹿角老人担心今日之事难了,祸及自身,不由朝着一个方向说道:“罟门主、刑教主,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最终隐身在虚幻之中的那位英俊伟岸的中年男子,他那清冷的声音传开:“冰叔,此事权且掀过。今日玄门有备而来,我等不论如何得忍下这一口气,否则又得授柄于人,落下一个‘不自量力’的口实。”另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闻言不禁莞尔道:“刑教主这是在取笑人么?”他活了数百年,也是一个见好就收之人,随即制止两个同门:“轩辕师弟、玄师弟,今日各位道友均为至尊造化而来,我玄门如何能够造势,你们又怎敢拂逆众议?”
轩辕子、玄道远纷纷俯首道:“师兄教训得是。”这二人重新盘坐虚空,从此面对宿敌不予理会。那英俊伟岸的中年男子刑洛天淡淡一笑,旋即制止了愤然的冰邪:“冰叔,既然罟门主自承其错,那我鬼魔教也不能咄咄逼人了。”
中年文士罟道清也是面露笑意:“刑教主一贯喜欢占人上风,此举鄙人倒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了。”这言语并不犀利,只是巧妙的将“强势”二字原路奉还。鬼魔教主刑洛天淡淡道:“罟门主真是过谦了。”他不在此事上下功夫,撕裂空间,重又将肉身掩藏其中。
玄门众人也多作纠缠,他们在至尊碑里勤苦悟道,这些时日受益颇多,一身修为在原有程度上有所提升。眼下自然不会在这里跟鬼魔教对峙,来浪费时间。如若还被至尊碑驱逐,那损失将是巨大。鬼魔教主就是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随手就将这一场险些爆发的干戈消弭于无形。接下来,所有人都安心去参悟精妙道法,无人再去挑起帮派纷争。
所谓“生死劫”,实则是至尊造化的一个护阵。看上去只是一团虚幻色芒,却可演化万劫,风、雷、水、火等。但无论是水火,亦或风雷等,均是天地间凝聚出来的无穷神力,几乎无坚不破。这生死劫虽是至尊大人物生前所设,时隔千百年,力量逐渐变弱,加之至尊大人物原是为了筛选传人,不可能像对待大敌那般痛下杀手,无情的彻底抹杀。
生死劫就好比一道试题,来人如若能够顺利通过生死考验,才有资格做至尊大人物的造化继承人。可尽管生死劫的力量再削薄,那也是至尊大人物留下的。灵天目前才晋入通灵境没多久,在至尊级别的面前,近乎蝼蚁般的存在。光是想象,那种至尊气势的灭世威压,寻常强者的肉身没法与之抗衡,更何况是灵天。
不出一秒,灵天的肉体便被无形神力给碾压坏了,全身筋骨好像松动的饼干,鲜血从他那皲裂的皮肤上渗透流淌,小溪流一般止都止不住了。这一瞬间剧痛犹如千万只嗜血虫一齐噬咬着他的肉身。年幼的他是承受不住了,只能疯狂挣扎,一面惨嚎着,一面想要彻底摆脱出来。可他并不知道,一旦进入生死劫,根本别无退路。至尊传承的法相无边,既然有人选择它,最终只有一条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这种生死考验对于任何一名修炼者而言,绝对是最残忍的。但修炼之路本就没有坦途。无论是谁,面对着至尊传承,哪怕是一条不归路,怕也有人会像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去尝试。只因一旦成功,这人注定能一飞冲天,从此无敌天下,而睥睨苍穹。所以这种险,是值得任何人去冒!
届时,灵天整个血人一般,在那光团里头撕心裂肺的惨嚎:“啊!”那声音形如受伤的野兽,听上去让人惊心动魄。没多久,他身上那件圣战衣便彻底被撕裂了开来。细想一下,就连一件准神器都无法承受这种凛冽压力,他一个八九岁小孩又怎能吃得消?
这时,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他那些叮嘱:“小天,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凤小小的赞赏:“灵天哥哥,你是最棒的……”村舍弟弟们的哭喊:“哥哥,救救我……”“……”
眼前的一幕幕,似回忆,似一场梦。灵天五岁半就从被毁的村舍,一路百十万里莽荒的风餐露宿,一路无尽的凶险与无尽的磨难,这一路他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最后所幸他顽强的活过来了,与凤小小一起,他们两个孩子一同蹚平了所有迎之而来的艰难与险阻。他本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一些最亲的人。可倾覆这一切的,就是魔族与邪族。这一切全是拜了这两个仇家所赐!
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恨,并且深深扎根到了血肉里面,如此的刻骨铭心。一切灾难就恍如昨日,当时他还小,什么都做不了,可那时的他心中就有了滔天恨意。那是仇恨的种子,如今种子开始萌芽,并且越长越大!他恨魔族!他恨邪族!他恨不能只身化为绝世魔神,从玄幻世界的这头一路横推到玄幻世界的那头,杀灭所有魔族!所有邪族!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复仇!他一定要让魔族与邪族血债血偿!他一定要双手染透魔族与邪族的血……杀杀杀杀杀杀杀!
此刻灵天身在万劫中心,强自忍受着血肉之躯被凌迟的痛苦,泥丸宫里的元神渐渐失去了生之气,寿元在慢慢消亡。这一刻他奄奄一息,自觉可能活不了太久,只觉得浑身的血肉正在不断拆解,像泥沙一般缓缓散开。这种感觉就像整座冰山慢慢消融下去,又像是玻璃摔落在岩石上变得支离破碎,骨与血与肉彻彻底底的分开……
可就在他自以为要死去的那一瞬,蓦然有一道求生欲念传出:“我还不能死,决不能死!我要活着!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传出:“咦,是道胎?”令人实在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但这苍老的声音竟似有无尽的沧桑与悲凉之意。至尊大人物陨落在千百年前,仅凭着一缕意念存活至今,可以说殊为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