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总是晴朗有云。城市是慵懒的,而时间,是往前走的。
沈冰柠的毕业大作由其导师上传在L大的官网上,在整个L大掀起了一股讨论狂潮。最后经由学生们口口相传,手动转发分享,在毕业季的档口,霸占了社会新闻的一角。
十套婚纱作品,十个不同的主题故事,十段不同的人生简短的故事情节,朴实却又细腻的文字描述,配上模特的演绎,一时间之间,似乎每个女孩儿都从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套婚纱或者那个故事。
沈冰柠再次成为了L大学生口中那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才华”的人生大赢家,并且,凭借一己之力,将L大再次成功推到了台前。
学校招生处主任也似乎从该事件中获得了灵感,借用此次沈冰柠的热度,趁高考刚结束不久,制作出了一个L大的招生视频。视频出境的,皆是有颜有才的优秀毕业生,其中就包括了风头无两的沈冰柠。
慕景非与颜临江作为大学生创业的优秀代表人物,也不可避免地被学校选中,出现在了视频里。
彼时时间已经来到六月下旬,整个大四的学生均已答辩完毕,正有条不紊地办理离校手续。
温晴留在宿舍的东西不多,离校手续办完,便与慕景非分头行事,各自回了宿舍。
宿舍里遗留的东西不多,大件行李早在答辩前就搬进了慕景非租的公寓里,自然是慕景非与杜成洲做的苦力。
宿舍有些乱,室友不在,留在宿舍的东西也不多,很多都已经用行李袋装好放在床边。
重新分宿舍后,温晴住校的时间不算多,与新室友虽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关系一般,不如之前在13栋520宿舍那般亲密。所以当看到宿舍空空荡荡的,她除了有些失落之外,并未太难过。
温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行李袋,然后将桌上还剩下的十来本书整整齐齐地放了进去。
她走到洗手台边,把漱口杯、毛巾,还有放在塑料桶里的衣架都收起来放进行李袋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写了一张纸条留在桌子上,告知室友她先走了。到了宿舍楼门口,她把宿舍的钥匙还给了宿管阿姨,并说了再见。
走出宿舍,她看到路边有三轮车在回收废纸,看到有学生在邮寄包裹,看到陆陆续续有人推着行李箱、拿着行李袋从宿舍大门口经过……这一刻,温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毕业的到来。
慕景非发来消息,问她收拾好了没,要不要帮忙。她回他,“不用了,校门口集合。”
然而她信息才发送过去不到一分钟,慕景非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他拖着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大树底下。
温晴浅浅笑了起来,迎着他走了过去。
二人绕着学校走了一大圈,不时聊着,从入校军训说到元旦晚会,从蹭课说到篮球训练,从第一次冷战说到第一次分别二十多天,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到马上就要毕业……
原来四年的时间,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有那么多那么多。一圈走完,四年的大学生涯也要画上句点了。
沈冰柠打来电话,提醒温晴不要忘了晚上的聚餐,温晴回复知道,一定不会迟到。随后才与慕景非牵着手,在校门口坐公交车离开了学校。
在等公交车发车的时候,她平静地问慕景非:“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坐这趟公交车了?”
慕景非紧了紧那只扣在他五指间的白皙小手,同样很平静地回答:“不会。我还有三年学习生涯,你忘记了么?”
听言,温晴心底的失落一扫而空,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我以后多回学校看你。”
他失笑:“那你记得到时候拨冗。”
“那是自然。”
两人回到公寓,东西都来不及整理,便又出门去了。
温晴其实是有些疲惫的,倒不是睡眠不足,只是因为自从答辩结束之后,她几乎十天有八天都在外面吃饭,不是宿舍聚餐,就是班级聚餐,要么就是篮球协会聚餐。她也不觉得自己的人气有多高,但就是一直在参加各种聚餐。
当然了,这当中有一半的饭局,是她作为慕景非的女朋友,强制被拉过去的。
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她长了近5斤,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所以在沈冰柠也要组局吃大餐的时候,她真的有些熬不住了,生怕再多吃一口,她的体重值就会达到历史新高。
哪怕内心无比纠结,她还是无法避开。谁组的局都可以不去,但沈冰妖的局,她必须参加。她也能理解,在毕业季收获满满的沈冰柠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心理活动,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地点选在了“筵庭”。
有钱任性么?
沈冰柠还真是有钱任性的主儿,预定的包厢就不是普通的包厢。
温晴与慕景非到包厢门口那会儿,包厢里的众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服务员领着二人进入包厢时,大家顿时一哄而散。
温晴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他们在密谋什么,还来不及发问,就被慕景非拉着往空着的位置坐了去。
聚餐请的人不多,都是相熟的那几个,除了13栋520宿舍曾经的三位美女,剩下的就是慕景非宿舍的人,以及杜成洲,一起9个人。
沈冰柠不愧是有钱任性,上的每道菜都十分有讲究,而且价格都不菲。
料是吃惯了世界各地美食的杜成洲,也忍不住一边吃一边调侃:“沈大设计师果然很厚道,这一桌子的菜,是大手笔啊。”
沈冰柠大概是一群人中,年纪稍微偏大一点的,又是气场非常强大的人,而且为人豪爽,在座的男性同胞,其实都挺欣赏她的。
沈冰柠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你冰妖姐姐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有钱。”
温晴与梅朵顿时就笑了。
尽管大家对沈冰柠的身家背景都有几分了解,但她平日里低调惯了,很少会拿这个来当做谈资,此刻如此不避讳,想来也是把大家当做一个圈子里的人了。
“别只顾着笑,多吃点的。”
碗里忽然多出了十来只剥好的虾,温晴一抬头,就看到慕景非收回去的手,以及他面前那一堆虾壳。
“我不能再吃了,会胖成球的。”她嘟着唇,脸上写满了纠结与抗拒。
慕景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肉一点挺好。”
温晴:“……”什么审美?
鉴于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朋友,席间的氛围是格外地好,吃到最后,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沈冰柠又提议开始下半场。
于是众人又开始更换场地。
打车的时候,温晴被沈冰柠强制拉离了慕景非的身边,理由是她们宿舍的四个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过天了。
温晴一想,还真是这样,于是就抛下慕景非,上了沈冰柠的“贼船。”
一路上,温晴与她们三个人聊得火热,未曾发现车速在变慢,而且越行驶越偏离之前说好的地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温晴就懵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市中心的KTV。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草坪,忽然有种被司机坑了的错觉。她怀疑,是不是司机故意将她们几个女生骗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的?
还没等她质问,的士就已经留下一串尾气,开走了。
“这是哪里啊?”她忍不住发问。
这话刚落下,身边的沈冰柠、梅朵、袁荏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然忽然跑开。
“喂,你们干什么去啊?”她追了几步,然后周围的灯光倏地一下亮了起来。
温晴这才发现,她此刻正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周围铺满了星星灯串和鲜花。
而挂着灯串的,是十来幅立在草坪上的画。
不,那不是画,是照片,还是婚纱照。温晴凝眸打量,这才发现,那些婚纱照上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她和慕景非。
有在篮球场,她提着裙摆仰头冲慕景非笑的,和他蹲着替她按摩的;也有在大礼堂,她抱着木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弹琴,他远远凝视的;还有他们坐在教室里,闲聊的……
所有的照片都是抓拍,但每一张都是他们两个人最真实的状态。她一袭白纱,他一身白衣黑裤,明明不曾盛装,却莫名地觉得画面十分登对。
脑海里猛地想起拍摄那天,沈冰柠的反常举动,以及摄影师一定要慕景非入镜的画面……温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适应了一会儿,将周遭的布置尽数看入眼里,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就像电视里……
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起来。不一会儿,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从前方飘了过来,随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正前方。
等那道身影在距离她不到十步的位置停下的时候,他的脚下猛然间亮起了一片灯海。
“乖晴。”低柔轻缓的嗓音自他喉间溢出,“你准备好了么?”
温晴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看到慕景非一席黑色的西装站在灯海里,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拿着一个小盒子,她就是无法冷静。
慕景非的声音温柔的传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这样的仪式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会喜欢的,但我很感谢他们替我策划了这场美好的求婚仪式。
你没听错,我是来求婚的。之前你说没有戒指的求婚不算数,所以这次我准备了戒指,还有玫瑰花。我不是突然起意,戒指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开始设计了,去年才拜托沈冰柠帮忙定做。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我,我有些紧张。我之前答应了你的求婚,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特别想娶你。我很爱你,特别爱你,你知道么?我很庆幸这一生能够遇到你。
你嫁给我,好不好?”
你嫁给我好不好?
你嫁给我好不好?
你嫁给我好不好?
很长的时间里,温晴的脑海中只能回响起这一句话。她的眸光倒映着他帅气的身影,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永恒。
周围很安静,天边悬挂着一轮弯月,月朗星稀,银河铺满黑夜。轻柔的晚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
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她的耳边终于又听到了轻柔的音乐声。她凝视着那张脸,笑意自唇边开始绽放:“好啊,我嫁给你。”
她伸出左手,慕景非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边,打开戒指盒,将那一枚圆环慢慢套进她的无名指。
“你可以亲我了。”温晴看着那枚素戒,抬头时眼里噙满晶莹的泪光。
慕景非依言,将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怀中,埋下头亲了上去。
隐藏在周围的众人一涌而出,欢呼庆祝,一起见证着这美好的一刻。
这场策划半年的求婚仪式,凝聚的不止是慕景非的爱意,更有他与温晴共同好友的祝福。
如果有轮回,他想,他已经到达了彼岸。
五天后,慕景非领着温晴出现在H市的民政局,可巧,那天他们同时拿到了大学的毕业证书。
温晴在个人社交平台上写下动态:
我不能永远披着白纱,踏着花瓣,走向红毯尽处的他,当我们携手走下红毯,迎人而来的是风是雨,是风雨声中恻恻的哀鸣。
——但无论如何,我已举步上路。
——张晓风《步下红毯》
两张配图,一张是红色的毕业证书,一张是红色的结婚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