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温晴都没有去找过慕景非,一来是知道自己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故意当着他室友的面错怪了他,不敢去;二来嘛,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想法。
按理说,那天她情绪不对,说出来的话本就带着针对,她不相信他听不出来她当时说的话都是气话。可尽管如此,在她不联系他的时间里,他同样没有主动联系她,好像他们的关系里,从来都应该是她主动的。而一旦她失去主动,他便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在他的生活里,她,可有可无。
不是不难过的,怎么会不难过呢?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在乎她。
喜欢一个人太辛苦,温晴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沈冰柠是最先察觉出温晴不对劲的那个人。
起初对于贴吧的爆料,她跟袁荏、梅朵并没有太在意。照片年代感太强,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大学期间。
而就在一个多月前,温晴自曝与朱可儿的情敌关系时,说起过在高中时期曾经亲眼目睹慕景非与朱可儿牵手的事迹,自然,这会儿看到所谓金童玉女在一起的“实锤”,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噱头。
这只是定心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温晴的表现。
当她们三个很委婉地表示在贴吧里看到了一些对慕景非不是很好的帖子时,温晴的表现是镇定的,甚至漠然的。一句“贴吧里的东西能有多少真”就轻松让她们卸下了内心最后一丝的担忧。
一切照常。温晴还是每天早起,然后上课,吃饭,逛图书馆。
但三天后,沈冰柠终于察觉出不对。平时开朗又充满生机的一个人,即便每天因为过得忙碌而早出晚归的,也不可能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最不一样的是,她似乎在有意地避开她们讨论她与慕景非的话题。
这不像温晴平日的作风。
而事实上,沈冰柠的直觉准的令人吃惊。她想她应该找个时间探探温晴的口风。就在她准备落实这项工作的时候,温晴奇迹一般地满血复活了。
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温某人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想通了很多事,大到世界人生观,小到一天应该怎样度过。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把自己想得渺小,遇到的所有事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而人活一世,拘泥的东西越多,越无法获得快乐。既然有快乐的方法,她又为什么偏偏不要呢?
于是自然而然地,温晴就将自己因为自卑而产生的委屈全部化作了要与慕景非和好的动力。
其实那天晚上事后不久,她有再次登录校园贴吧,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不得了的大事一度让她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都失了分寸,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之前看到过的那些帖子了。
倒是出现过一些类似澄清的帖子,大概内容是慕景非每天在图书馆忙碌的身影,以及经常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出现在学校第三食堂,再不然,便是与室友在室内篮球场打球的图片。全贴没有写一个字,每张图片都是采用的远景拍摄,让人参不透拍摄者的目的何在,却力证了慕景非的清白之身。
然后,温晴猛然间回过神来,当时的她,竟然是在吃醋,吃那些子虚乌有的绯闻的醋。
这让她很难为情。以致那天的后续如何,温晴一点也不想知道。
沈冰柠见她已然恢复了正常,这才真的放下心来。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开口:“晴子,有句话想要与你共勉:为何只想着找到那个意中人,而不是成为他的意中人呢?”
那一刻,温晴好像懂得了沈冰柠的骄傲。她想,或许她们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固执,一旦认定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放。况且,对于慕景非,真的是非他不可的事。
于是,在与慕景非闹别扭长达一个多礼拜后,在有了郑磊给的正式“任务”后,温晴决定,全面攻陷慕景非。
所以,当慕景非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教室上课,发现常坐的位置上坐着那个很多天没有见面的人时,心底竟然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与安定。
哪怕在来上课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她的短信,告知他会在教室等他来上课。
温晴因为之前对慕景非说了气话的缘故,这刻见到他难免还会有一点尴尬,于是在他毫无情绪的注视下,鼓起勇气地挥了挥手,“景非,你来啦。”
慕景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沉吟了半晌后,才朝她点点头,随后开口:“坐进去一点。”
闻言,温晴听话地往里挪了两个位置,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曾移开。
等上课铃声敲响,老师拿着教材进入教室后,温晴才发现,不知道是否因为天气变冷,还是非专业课的原因,教室里来上课的人很少,就连平时看起来表现还不错的叶柯、刘烁琛也没出现。
她打量的眼神太明显,尽管视线一直盯着讲台方向,余光里却全是温晴的慕景非目不转睛道:“他们应该还没起床。”
原来如此。一句短短的说明,便解了温晴心中的疑惑。
二人一时无话,静谧的教室里只有讲台上的老师在不停地讲着,坐在下面的人,多数都在各玩各的,要么就是趴在桌子上补眠,几乎没有几人在认认真真地听课。
大冬天的爬起来到教室睡觉,也真是为难他们了,温晴想。
慕景非上课一向认真,很少东张西望,温晴跟着他上过很多次课,对他的习惯很了解,这会儿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怕打扰到他。
可这种无聊的思想概论课,她真的是完全听不进去,更何况身边还坐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就更无法集中精力了。
而由于早上为了赶到设计院来上课,她走得太匆忙,除了背个双肩包,装了一保温瓶的热水,其余的东西一概没带。眼下有看起来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慕景非坐在旁边,她考虑着,是不是要掏出手机玩会儿单机游戏,以消遣这无聊的时光。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去。”
就在她思索着到底该做些什么的时候,慕景非突然开口了。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说的太沙哑,语气又明显带着情绪,温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转过身,凝视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今天的慕景非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脸色也有些许苍白,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
温晴伸出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他饱满的额头上探去。
果不其然地体温偏高的厉害。
“你发烧啦!”她低呼一声,尽管声音不算大,坐在旁边不远座位的人还是被吸引了视线,继而与身旁之人窃窃私语起来。
慕景非拉下她冰冷的手却不放开,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而大概是发烧的原因,此刻握着她凉凉的手掌,他竟然舍不得放开。他知道他没有理由这样做,他应该与她保持距离,在无法确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本该坚定地拒绝她。可是,越是与她接触,他便越发现,自己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做到坐怀不乱。
明明不讨厌她的靠近,却又总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喜欢她装傻充愣地在身边闹腾,喜欢她总是没话找话的说一大堆,喜欢她像孩子一样容易获得满足……
那么多的喜欢叠加在一起,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低着头,眼神涣散,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
这下温晴着急起来。仿佛心底有一团火在烧,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明明生病的人不是她,她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
“你吃药了么?看过医生了没?我们现在去医务室吧?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不舒服的?杜成洲呢?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你生病了?”一连串的问句从她嘴里蹦出来,火急火燎的模样看上去手足无措的,但眼眸里那深深的关心与担忧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慕景非紧了紧她的手,嘴角扯出一丝浅笑,发自内心的那种,他说:“我嗓子疼的厉害,你给我倒点热水吧。”
因为过度紧张,温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竟然是握着她的手的。
她连忙将桌上放着的保温瓶盖打开,把水倒到小杯子里,放到嘴边吹了又吹后才递给慕景非,“你快喝,润润嗓子。”
慕景非就着她手的动作一口将热水喝了下去。暖暖的液体顺着发干发涩的喉咙一路流到心田,嘴里因为没胃口已经一天不入食的苦味瞬间也荡然无存,反而淡淡回甘。
他看着温晴眼里的担忧,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露出一个满足的笑:“不生气了?”
温晴瞬间红了眼眶。
明明是反问的语气,她竟然意外地听出了求和的意味,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明的微妙。
她从来就没有生他的气,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那天之所以情绪爆发不过是内心的自卑感作祟。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初纯粹的喜欢到了现在竟然会渐渐变成占有,就是这份自私的占有欲令她魔怔,一下子失了分寸。
但,她无法控制。
也从不曾想过,有一天,慕景非会跟自己示弱。
“没有,”她用力摇头,“我从来都没有生你的气,景非。”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不会生你的气,也不舍得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