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夏季杯决赛如约而至。
比较起去年,陈铎、谢晋恒等已经参加过一次决赛以上的人,心态就显得格外平静了些。
人总是这样,心态一旦放好了,对于即将要面对的结果,不论好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这场比赛,L大打得尤为放松,全场不见队员有一丝的紧张,哪怕在加时赛上被对手逼得毫无出手的机会,也依然无比淡然。
任何比赛一旦出现加时赛,就预示着比赛的白热化程度有多浓烈,且不说场上的队员是否卯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只看拉拉队队员全然忘我的欢呼便可知,比赛有多么激烈了。
有意思的是,眼看着队伍即将取得胜利,结果却因为慕景非一个稳稳当当的三分球,瞬间将比分扳平,比赛神奇地再次进入加时赛。
场上顿时就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呐喊声。
整顿休息的间隙里,温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表面平静地上前替慕景非递上毛巾擦汗。
她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他刚才的表现有多棒,但她害怕此刻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他肩上的重担。比赛进行到现在,不管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在她的心中,L大篮球协会已经是最棒的。他们值得更多的掌声。
慕景非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喘气,一边听着谢晋恒的战略部署。正当他听得入迷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条浅灰色的毛巾。他嘴角一勾,头也不抬地接过这条递上来的毛巾,狠狠在脸上擦了一把后,才仰起头,语带调笑道:“我已经帅到令你噤声了么?”
温晴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本就是在逗她,哪成想她会如此干脆地点头,不由地就失笑起来:“乖晴,你总是这样,我很没成就感啊。”
“为什么?”她不明所以。
“想知道?”慕景非冲她勾勾手指,待温晴走近了一些后,他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磨蹭,然后若有其是道:“因为你总是习以为常,到时候就不会对我有崇拜感了。”
温晴不以为然,“才不是,没有人比我更崇拜你了。”
“真的?”
“真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也很平庸,跟所有人都一样,你还会崇拜我么?”
“我会。”她郑重点头。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变得跟我一样平庸,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说我配不上你了。
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祝福我们,说:“看,他们多配,都一样平凡。”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
加时赛又开始了。
经过前面一个多小时的比赛,双方队员的体力早已经接近极限值,这一次的加时赛,大家打得很和气,于是,比分也一直咬得很和气,总是在维持在一分的差距里,没有逾越。
看台上的观众看得心焦,连两方的后勤人员也忍不住调侃对手之间的彬彬有礼。
就在大家热议的时候,对方10号球员忽然爆发,抢断篮板之后拼了命地往L大防守的篮下冲。
此时篮下只有陈铎与叶柯在,而对方则有三个人,加上带球冲上来的10号,一起是四个人。
二打四,胜率不高啊。
而且,时间已经不到20秒了。
毫无意外,由于10号的突然爆发,最终胜局锁定了科技大学。L大以一分惜败,遗憾与冠军擦肩,没有蝉联冠军宝座。
陈铎喘着粗气立在篮下,视线落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高的篮框,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身体猛地被人拥住,他回头去看,队员们已经纷纷涌了上来。
“没事,已经很棒了。”谢晋恒鼓励道。
“铎哥,明年我们一定替你捧回冠军奖杯。”叶柯斗志昂扬。
慕景非跟杜成洲都没有说话,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科技大学的队员纷纷上来与他们握手,他们微笑祝福了对方,然后像勇者一样地走下了篮球场。
温晴这次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情绪,她走向跟在队伍后面的慕景非,执起他的手,无比真诚地对他说:“景非,你真的好棒!”
慕景非抽出手,转而将她拉进胸膛,半拥着她跟上大家的脚步往前走,“我们也该祝他们前程似锦了。”语气平静地一如往常。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温晴却能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那是昨天晚上,他们三个坐在操场上的看台上说的话。
杜成洲当时问,如果今天毕业的人是他们,该说点什么来结束这四年的青春呢?
温晴想了想,回答:“大学或许结束了,但青春还没有,未来的路,要好好走。”
杜成洲听完,直笑她夸张,干嘛要说那么文艺的话。她不服气,反问他,“那你说说看啊。”
他竟然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站起身,豪迈地冲着空荡荡的操场喊道:“未来,我来了!”
吼完这一句,他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傻啊。”说着他用手肘撞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慕景非,问道:“景非,你呢?假设明天毕业的人是我们,你会说一些什么?”
温晴也很期待听到慕景非的答案。
他似乎在思考,又像是没有准备好一样,半晌才缓缓开口:“一定要说么?”
问话的人是杜成洲,他回答的对象却是对着温晴的。
她是非常想要听到慕景非的回答的,于是点头肯定:“嗯,一定要说。景非,你要明白,我们不久之后也会面临这一天的到来。”
这次慕景非不再犹豫,“那就祝我们前程似锦吧。”
是的,现在,是时候祝福他们前程似锦了。
庆功宴的地点选在了学校门口的大排档里。与其说是庆功宴,不如说是魏庆等人的毕业聚餐。
或许是毕业的关系,门口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拖着行李箱离开,还有人摆着小地摊,贩卖着二手的书籍跟生活用品。
一群人来到约定的地点,跟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魏庆等人打了招呼后纷纷选位落座。
这一场聚会,人来得前所未有的齐,连13栋520宿舍的其他三位编外人士都已经落座。
温晴瞥见梅朵安静地坐在秦羽涵的身边,低着头玩手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昨天晚上回宿舍后,宿舍并没有梅朵的身影,据袁荏说,她傍晚的时候就被秦羽涵接走了。
温晴明白,秦羽涵一旦毕业,他跟梅朵的异地恋便正式形成了。尽管这个学期他们俩已经开始异地,但那会儿毕竟是实习期,尚且不稳定,如今一毕业,去外地工作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梅朵那么喜欢秦羽涵,怎么受得了异地呢。
她正要唉声叹气之际,沈冰柠与袁荏已经上前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阿柠,狒狒……”她似乎有话要说。
沈冰柠却只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问。
慕景非就挨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众人一边闲聊的时候,老板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没有人主动提起刚刚结束的夏季杯结果如何,不是因为战果不理想,所以刻意选择躲避,只是因为,此时此刻,有远比夏季杯更重要的事。
男生们的话题女生总是很难插进去,所以很长的时间过去了,席间都只听得到男生们的高谈阔论。
温晴她们几个女生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自顾自地聊自己的话题。郭纯真的话一如既往地少,但这并不影响她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诶,我说,那谁,再不表白,人家可就离开学校了。”
也不知是谁忽然起了哄,晓内情的人都跟着闹起来。
“表白啊。”
“表白!”
袁荏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也跟着人群吼起来。
温晴跟沈冰柠赶紧拉住她:“你知道说的是谁嘛,你就开始瞎凑热闹?”
“管他是谁,气氛最重要啊。”狒狒如是答。
在众人的起哄下,一个男生缓缓站起了身,然后温晴看到他拿着酒杯狂灌了自己一杯酒后,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由于女生坐的比较集中,光她们这里就有六个女生。温晴思绪急转,再结合之前的那番话,她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望向顾芝芝,余光里慕景非正摇头失笑。
“不会吧?”她抓住他的手臂,试探地问。
慕景非故意卖关子:“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男生在顾芝芝的身边停下,随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地告白:“顾芝芝,其实我很喜欢你很久了!但是你不要有负担,因为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明天你就要毕业了,我祝福你以后的人生顺风到底。如果三年后,你还没有男朋友,请给我一个机会!”
按理,被表白的人应该多少会有些局促,或者抱歉,尤其对方还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前告白。
可顾芝芝没有,她显得格外淡定,脸上既无得意之色,也没有苦恼,她拿起一杯酒站了起来,敬那个男生:“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此话一出,众人笑翻,顾芝芝就是顾芝芝,一点也不谦虚。
“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如花美眷,”顾芝芝说,她往边上看了一眼,又道:“就像慕景非一样,能找到我们晴子这么漂亮的姑娘。”
这话便是拒绝了,简直干脆又委婉。
温晴还在不好意思中,慕景非就接过了话茬:“嗯,我也觉得。”
众人哄笑,纷纷讨伐起秀恩爱的人。
这样的小小插曲并没有破坏了聚餐的气氛。
不远处的街道,有音乐声流过来。大约是知晓这里有一群即将毕业离开的人,播放的音乐都是与离别相关的。
喝了酒的众人,在情绪与气氛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唱起了歌。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
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
却不敢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