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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捌·因缘

雨水滴落到叶上,发出沙沙的清响,混合着叶昀脸上的汗珠一同落入被雨水打湿的泥地里。

他背着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一点点移动。他手上的余毒还没有清理干净,面色仍就是惨白毫无血色。背上的沧安嘴唇微微发紫,因为替他清毒而中了蛇毒,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不知道是顺流而下的雨珠,还是他的汗珠惊醒了沧安,她的眼睛昏沉沉的,视线一片模糊,只是片刻意志的清醒,“是到晚上了吗?”

“还没,快到黄昏了。”

沧安很想看清此刻的景致,只是无论她如何揉着眼睛,都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分不清方向,也辨不清黑夜还是白昼。

她有些害怕,紧紧的抱着叶昀,她害怕她一松手,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叶昀紧紧的背着她,想给她安稳,可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才会是尽头,但此刻的他却多出了信念,他一定要让沧安活下去。因为她说,他也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终于夜幕降临了,叶昀不得已将沧安放下,依靠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因为雨后的潮湿,他没有办法再寻到一点火光。

沧安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处于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有些不自在。

叶昀拉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已经是黑夜了,再坚持一会,等到了明天我就背你出去。”

沧安睁开眼,伸出手摸了摸四周。挣扎着坐了起来,用着惊慌的神色望着叶昀再次揉着双眼,她看不见眼前的场景,更分辨不出此刻是黑夜。因为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没有草堆,也没有叶昀。

“叶昀,你在哪?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试图寻找叶昀,摸到了他的衣袖,死死的拉着,终于稳定了下来。

叶昀震惊的用手在她的面前挥动,却发现她的目光并没有停驻在他的身上,而是望着远处一片荒芜的草地,在叫他的名字。

她真的看不见了。他知道很有可能是因为蛇毒入侵的缘故,他也知道,是为了救她,她才会受伤。

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助感,他没有办法救她,他只能看着她靠在他的怀中说着眼睛被灼伤一样的疼痛。

他紧紧的抱住他,“如果你看不见日月的光辉,我也不会看见星辰的璀璨。”

因为她就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沧安没有再比此刻更高兴了,烈火灼烧一样的疼痛,浑身如冰窖一样的寒冷,原来在他面前,都可以化作虚无。

再次醒来的时候,沧安的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是被蒙上了覆了草药的棉布,没有了炽热的疼痛,随之袭来的是草药的清凉之意。

叶昀也受了伤,醒来的时候发现和沧安身处在深山的竹屋之中。

竹帘罗布,很是清雅幽静。

屋内点了安神的香,那香的气味也如竹子一样淡雅脱俗,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屋外传来悠扬的竹笛声,宫廷乐师是决计不会有如此娴雅,超凡脱俗的气质,反倒是民间的曲风,让叶昀也不觉深醉其中。听惯精通了宫廷之乐,这样清雅的乐曲让他不愿用他的世俗去打破世俗之外的高洁之意。

“公子醒了?”穿着青衣的女子停下吹口中的竹笛。

叶昀点了点头,想起了沧安,多出了几分担忧,“那位姑娘在何处?”

青衣女子笑着说,“玉岐蛇毒虽入侵双眼,但索性救治及时。用我调制的草药覆在眼上,三日就无事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叶昀此刻也反映出兴许是他与沧安一同昏倒在她的竹屋附近,才会被她察觉,碰巧捡了命回来。

青衣姑娘带着他一同去寻沧安的住处,“公子叫我叶姑娘就好,我是医女,经常在附近村子里义诊。去采药时碰巧看见你与姑娘都中了玉岐蛇的毒,蛇毒与草药都是互生互克的。”

“公子中毒的地方定然有淡紫色的蘑菇。那蘑菇叫做紫云菇,与玉岐蛇相生相克。玉岐蛇经常伏在上面,而紫云菇的汁水又可以解毒。只是寻常人,并不知晓罢了。”

沧安听见叶昀的声音,抬起头,叶昀将她扶起来,将事情告诉了沧安。沧安开心之余也对叶姑娘多了许多感激之意。

叶昀和沧安的身份不便透露出去,只好说是他们是一对情人,去山中赏日出却不小心中了蛇毒,幸得姑娘救助。索性叶姑娘也并未对他们的说辞生出疑心,反倒是很贴心的照顾沧安。

到了第三日,叶姑娘也建议叶昀要带着沧安出去散心,自然景致也有利于沧安眼睛的恢复。

于是寻到了一个去山脚下的小溪钓鱼的机会。沧安紧紧的拉住叶昀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就这样走到了溪边,小心翼翼的找到一个石头,坐下。

她只能坐在叶昀后边的岩石上,听着水流声,而叶昀则坐在溪边,钓鱼。

“要是我看得见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照顾我了?”沧安望着叶昀的背影,突然有些害怕。

叶昀一边拉着鱼线,一边说,“公主有很多人照顾,并不缺我一个。”

沧安摇了摇头,用手敲打着手边的岩石打发时光,“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是说,你说娶我的事……还做不做数?”

叶昀放鱼线的手停滞了一刻,“公主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吗?所以说过的话也不再作数了。沧安心不在焉的敲打着石块,不知不觉中叶昀已经钓到了几条鱼,带着木桶来到了她的身旁。

他牵着她的手回到了竹屋,路上的沧安想,或许是最后一次了,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近的动作,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三日后的沧安重新见到了光明,她突然间觉得原来阳光照到眼睛上,暖洋洋伴着金色的光是那样的好看明媚。青色的淡雅竹帘也是那样别致好看。

她的伤好了,意味着很快她就要和叶昀离开这里。意味着她也许就要回到宫中,回到那个囚笼一样的地方,可是她已经见过了这世间的自由静雅的地方,再也不愿意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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