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拍打着玻璃窗，玻璃窗发出呻吟声。崔可依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漫天的雪落得密密麻麻，落得随心所欲。
张骏拨完了电话号码，走到崔可依身旁。他再一次把手机放到她的耳畔。
崔可依想逃，她被张骏拽住。
张骏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崔可依。他眼神里的期待，让她无力拒绝。她又一次妥协，电话那头传来暴躁的声音:“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当然是老朋友。”崔可依压低了声音。她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是一张怎样愤怒的面孔。
许卫国按捺着性子听完了电话，他不待对方挂电话，把手机狠狠地甩了出去。
房子的门开了，许卫国的手机甩到了，李娜脚边。
李娜愣了一下，她披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口。她的头发上，肩膀上积着厚厚一层雪。她没有跺脚，也不打算抖落身上的雪，径直走进了客厅。
李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想，若这是柴门，有星点亮光，自己便是风雪夜归人？她不由得打冷颤，这个家比外面还冷？她回头。
许卫国脸部的肌肉扭曲着，他的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异常凶狠:“你下班后去哪儿了？”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李娜。
李娜头发上、肩膀上的雪开始融化，她发梢上的雪水，一点点滑过眉梢眼角。
许卫国的声音很冷，而她的心底还是漫天风雪。
李娜看着发怒的许卫国。她无法再对他笑，她无法再对他撒娇使媚，她像座雕像，静等被他一掌劈开。
许卫国的胖手捏住了李娜的下巴，他的目光像要出鞘的利剑:“你几点下的班？你做什么去了？”他嘶吼着。
“我刚要下班，来了一个病人！”李娜吸了一下鼻子。这样的许卫国让她害怕，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病人？”许卫国咄咄逼人，他的唇齿间冒着冷气。他一把揪住了李娜的头发:“说实话！”
李娜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再这样被动，许卫国今晚杀了自己都不一定。难道他偶遇自己和张骏？
李娜抓住许卫国拽着自己的手:“你疯了！你在审问犯人？我不该医治病人吗？”她推开许卫国。
“我就该呆在家里翻你的手机通讯录，然后问你，客户一是谁？客户二是谁？客户三是谁？你和她们都做过什么？”李娜瞪着许卫国，她反过来责问他。
“我让你狡辩？”许卫国怒视着李娜，他一巴掌甩到了李娜脸上。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钱，他需咽下这口怒气！
李娜哭嚎着:“许卫国，你打女人，你就是牲畜！”
许卫国本来想，以一个耳光结束自己心底的气愤。可李娜这句话把他按捺着的怒火，又惹了出来。
许卫国掐住李娜的脖子:“你还要脸做什么？整天做见不得人的事？”他狠狠地推开李娜，把李娜推倒在墙角。
许卫国心底掠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只是掠过！他拽开门走了出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刚才那个电话告诉许卫国，李娜又和男人约会了，然后是大笑，那个人嘲笑他，是个从头绿到脚的男人！
李娜扶着墙站了起来，走进儿子房间。她吻儿子的额头。她的眼泪滴在孩子的脸上。这孩子极薄的嘴唇，文文弱弱的样子像极了张骏。
李娜小心地摸儿子的额头、眉毛、眼睛，薄薄的嘴唇，好像自己摸着张骏，摸着张骏修长的手指、明亮的眼睛，苍白的脸颊……
李娜洗漱后回到卧室，坐到梳妆镜前。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八年的时光老了张骏，也老了自己，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李娜还是个实习医生。她第一天去上班，科室主任让她找一个叫张骏的医生。据说张骏是个工作狂，不在诊室就在病房。
李娜走进了住院部，她跑进病房的通道，一位年轻的医生出现在她眼前。
那时阳光正照在张骏的额头上。他手里拿着病人病案，和一个护士说着什么。他微笑着，他的笑极暖，让李娜觉得亲切。
李娜经过张骏身边，张骏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看向了李娜。他的目光很亮，让李娜突然地自惭形秽，明明她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啊！
张骏微张着嘴，审视着李娜:“你是？”
“我叫李娜，是新来的实习医生。我找一位叫张骏的医生！”李娜说完脸红。
张骏笑着，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你好，我就是张骏！”他主动和她握手。
李娜盯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她小心地握住了张骏的手，一秒、两秒，她听得到自己的心狂跳的声音。
张骏望着她笑了笑:“不要紧张！我不是个严厉的人。走吧，去办公室！”
李娜接过张骏手里的病案，他走在她前面，或者她走在他左侧，右侧。有时候她偷偷地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也会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微笑。
直到有一天张骏带着李娜，完成了一场手术后。
李娜主动请张骏出去吃饭。那个时候蔷薇花开得不管不顾，空气中飘着花香:“张医生，这是什么花？真香啊！”她刻意挽住张骏的胳膊。
“是蔷薇，满架蔷薇一院香。”张骏看向李娜挽着自己的手。
李娜的脸红了:“张医生，我想一直这样挽着你，可以吗？”她不敢看张骏，她怕他拒绝，可她的情意促使她表白。
张骏站着没有动，他明亮如星的眼睛注视着李娜:“你的脸很红。”他的手摸李娜年轻的脸庞，最后他握住了她的手。
“张骏，我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李娜踮起脚尖，她主动吻张骏极薄的唇。
张骏没有回避，他迎合着李娜，把她拽入自己怀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娜的手机响了，她讨厌这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生命里最美好的记忆。是张可让的电话。
“你有什么事？”李娜极不耐烦地问。
“娜娜，你这是怎么了？如此烦躁，如此不耐烦？”张可让尽力地压低嗓门。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李娜和张可让有约定，晚上八点以后不要打电话。
“我这不是摊上事了！”张可让说得委屈。
李娜知道这货又在问自己要钱。她生气许卫国背着自己找女人。
李娜在去年的同学聚会上与张可让相遇。张可让眉清目秀，她没有抵抗住他的甜言蜜语:“你要多少钱？”
“你给我转五千吧！”张可让的口气好像李娜欠自己的。
李娜刚挂了电话一会儿，许卫国又回来了。
许卫国像一个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
李娜转身去了儿子房间。她怎么知道许卫国最近也有着心事？他们各自的良心在夜深人静时，跳出来呐喊着，喊的他们心绪不宁。
许卫国原想去许一航那里。他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和许一航联系上了？他觉得，那个人如果没有死，他迟早都会联系许一航。
第二天一大早，许卫国出了门，并没有去轻工。他害怕桌上的包裹，害怕接莫名其妙的电话。他需要冷静。
许卫国到了长安立交，高茜看到许卫国，忙跑到许卫国面前:“许叔叔，您过来了！”
“一航这两天一直在做策划？”许卫国让高茜暗中观察许一航。
“他一直很忙，几乎不出办公室，除过找顾小夕……”高茜叹了口气:“叔叔，前两天我们开出去了几张假发票，让一航知道了，他发脾气骂了我们一顿。”
许卫国直皱眉头，这个一航在跟自己对着干？他阻止自己用假发票，说是犯法:“他怎么处理的？”
“许经理给顾客调换了真发票，可这样一来……”高茜讨好地看着许卫国。
“有些事情别让一航知道。”许卫国叮嘱着，他怎能不知道使用假发票触犯法律？
许卫国打量着高茜，这女娃越长越漂亮了:“叔叔让你做一航的助理！”他把高茜拽到了公司的角落:“注意一航接听的电话，看看他和谁来往？”
顾小夕正好过来取拖把，她看到了许卫国:“早上好，许总！”
“早上好！”许卫国心里掠过一丝不悦。他想着顾小夕听到了，自己问高茜的话。许一航最近和顾小夕走得近。
高茜看着顾小夕离开，她觉得这是赶走顾小夕的机会:“叔叔，顾小夕有可能听到了？”
许卫国看着顾小夕的方向出神，他能看出来许一航对顾小夕有点意思:“顾小夕不能再留下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高茜。
许卫国怎会不知，高茜喜欢许一航？他想把自己要做的事都推给高茜:“你自己看着办，找个理由让顾小夕走人。”
高茜微微地笑，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