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这感觉有些突兀,仿佛是在亘古恒久的时光里里他曾失去了呼吸一般。
他下意识地抬手,魔杖好端端地握在手中,魔力流转正常,痛感遍布全身上下。他试着微微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快速查探了一番。显然之前的“事故”中他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擦伤是免不了的,但并不影响行动。
接下来就是确认所处的环境了。斯内普默默地环顾四周,幽深僻静的小巷,水泥地,四周多是三四层独栋小楼,墙角有青苔草根的存在,看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小城市。最重要的是,前面不远处那个门扉紧闭的商店,门上的招牌并不是英文,那种方块字他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是中国的汉字。
这是一件很难让人不去在意的事。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英国一个小乡村的破旧木屋里,一睁眼突然就站在了一个疑似位于中国的某个城市的小巷尽头,即使已经经历过重生这么魔幻的事情,斯内普也需要些时间来“感谢”梅林。
巷子尽头是一堵班驳的砖墙,一个少年瘫倚在墙角,头低垂在胸前,昏迷不醒。他绯红的短发有些凌乱,还有铁锈般的红色痕迹,斯内普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
苍白的脸上一条皮肉翻卷的伤疤从左额角一直往下,划过左眼眼角延伸到鼻翼处。血已经凝结了,脏污的猩红触目惊心。右脸颊上也有几处擦伤,鼻头脏兮兮的。薄唇紧抿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斯内普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似要喷薄而出,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艾文!艾文!”斯内普喊了两声,又用了几个魔咒,静待片刻,但少年毫无动静。
“该死的梅林!”即使冷静如斯莱特林院长,此时也不由得诅咒了一声,但他从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不过静默片刻,便决定下来。
斯内普蹲身把艾文背了起来,即使没有用上魔咒,少年也出乎意料的轻。虽然刚刚已经检测出艾文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情,斯内普也不由得把动作放得更轻柔些。
以冷硬毒舌著称的地窖蛇王,此时此刻如果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也一定认不出来那个满脸温柔关切的人是谁吧。
可是他又怎能不动容呢?记忆断裂在失去意识之前。小屋里,邓布利多被复活石戒指诱惑失去理智,他虽早有准备,安全拦住邓布利多,却也被之前老巫师失控的魔力陷入绝境。他其实是愿意为邓布利多校长付出自己的生命的,能再偷活这么久,已经是梅林的恩赐了。而且这个世界有邓布利多,有救世主少年。更重要的是有艾文的存在,他相信艾文是那个能带来奇迹的人,比相信哈利·波特更相信。
可是那个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的少年就那么闯了进来,扑到了他面前,像霍格沃茨黑湖里那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了他身上,想用自己纤弱的身躯为他遮挡灾难。斯内普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魔药了,否则怎么可能在那么危机的时刻还能想到毫无关联的八爪鱼。后来的事情就完全断片了,只依稀记得老校长那一抖一抖的长胡子——什么鬼!
不管现在是在哪儿,有艾文在,他就一定要带着他,安全地回去,他还小——哪怕长高了不少,却还是轻得像是随时会飘走一般——背着艾文的斯内普沉默的想着。
靠着魔法的便捷,斯内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条寂静的小巷。巷外是一条马路,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也不为过,斯内普没有比此刻更感谢自己的混血血统的了,起码他对麻瓜的世界有所了解,不至于惊慌失措不知该往哪里走。
来往的人群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繁华喧嚣似乎都把他隔离在外,还好有背上的艾文,即使是昏迷着,也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麻瓜的医院是不能去的,斯内普知道麻瓜们很多地方都需要有身份证件,尤其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真是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他不确定能不能用混淆咒搞定。以教授的谨慎程度来说,不可控的事情就尽量不要让其发生,艾文昏迷不醒,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也没有想过找个地方把艾文安顿下来,自己再出去打探情况。他们突然地来到这个地方,若是突然有回去的机会,而他却和艾文分开了,很大可能要么回不去,要么两人只回去一个。斯内普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确保两个人不分开。
以艾文目前的情况来说,斯内普确实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哪里。
还好他们是巫师,斯内普可以背着艾文行走在人群之中,幻身咒让他们不会因为模样装束引人注目,而强力麻瓜驱逐咒则让人们在靠近他们之前就自然而然地让开道路,并不会发生撞到“空气”这样的情形。
斯内普走走停停,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他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只是默默地收集着情报,希望借此来确定他们所处的地点、年代。
即使是语言不通,要了解这些也并不算太难,数字是世界通用的罗马数字,他很快就从路边商店墙上的电子钟确认了时间。
2018年,怪不得麻瓜们的所谓“电子科技”看上去先进了许多,大街上随处可见人们手中拿着一个类似于“大梨”的东西,有些背面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想到艾文当初设计魔法通讯物品时的提议,斯内普有些恍然,也许他们来到的这里和艾文有某种关系?
只是从时间上来看,比他们所处的年代要晚了很多年,只是不知道这是同一个时空的未来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了。也许他可以想办法去英国,找一找魔法界的存在。
地点则没有那么容易弄清楚,毕竟是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马路上的各种标牌写的地名斯内普一个也不认识。正在犹豫要不要现身出来找人问问时,斯内普依稀听到身后有人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穆艾文,你最喜欢的居然是Snape教授?哎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书里的人,还是个男人……”
斯内普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高胖胖的男青年,正嚷嚷着问他左边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薄唇微勾,狭长星眸中正有点点笑意,虽然比他身旁那个高胖的男青年要矮上半个头,但身材颀长,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举手投足间却仿佛有闪烁着微光的精灵环绕在他身周,说不出的清隽风雅。他斜睨着自己的朋友,慢吞吞地回道,“喜欢书中的角色怎么了?《哈利·波特》里你不也喜欢Luna!”
“那能一样吗?我喜欢的是电影里的Luna,你敢说她不像个精灵吗?”胖子嘟嘟囔囔地反驳。
“她确实很美,不过我还是喜欢Snape教授,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里的……”
斯内普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好几次自己的名字,以及那个有些奇特的“穆艾文”,他停住了脚步,直接停在了说话的两人面前。正常来说,他在自己和艾文身上施加的麻瓜驱逐咒能让人毫无所觉地避让开他们所在的区域,但奇特的是,那个胖子已经被影响到,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其他事情一般转向了左边,而穆艾文却皱着眉停住了脚步。
穆艾文看着面前的男人,神情懵懂。
不过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敏锐如他了解很多讯息。
外国人,黑发,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着,略显刻薄。高瘦身材,但并不会给人羸弱的感觉,配合着他身上那扣得紧密严实的黑色长款风衣,自有一种英挺沉郁的气质。
这种男人背着一个男孩,男孩的头上有血迹,脸靠在男人的肩膀后,看不清楚,推测为昏迷状态,他穿着黑色斗篷,明显和男人的衣服是同一种衣料。
【对话默认为英文】
“斯内普教授……”穆艾文喃喃自语,他的大脑似乎自动给出了一个答案。
“你知道我?”斯内普并没有掩饰自己眼神里的探究。
在这个一切都很陌生的地方,突然有一个人没有被魔法影响,还准确地叫出了他的称谓,很可疑,但也是一个突破点。
“你真的是斯内普教授?”穆艾文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吞了口口水。但想到那清冽低沉的嗓音,仿若经历过万水千山桑田沧海的沉淀,醇柔如大提琴般,起音静致,余音悠扬,他不由得有些迟疑。实在是,实在是太像了!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除了斯内普教授再也没有了其他。
斯内普沉默片刻,点头,“如果你指的是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那么,我想我是。”
穆艾文眨了眨眼睛,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半晌,他有些懊恼地揪着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侧过头去叫自己朋友,“跃哥,跃哥……”
胖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应。
穆艾文又叫了几声,甚至动手拽了他一下,却还是没有反应。他惊惧地看向斯内普,“你对他做了什么?”
斯内普挑眉,压下因对面男人揪头发这个熟悉的动作而泛起的疑虑,低缓地解释,“现在我身上有强力的麻瓜驱逐咒,会影响周围的麻瓜。如果你知道我,想必对这个魔咒也不陌生吧?”
“天……魔法,真的魔法!”穆艾文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你,你,你是真的斯内普教授!”
“如假包换。”斯内普半垂着眼睑,意味深长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