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境佳面无表情地盯了那人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她身上撕下来,脱书包,拿书和手机。
宋兰折惊讶道:“心情不好呀?”
韩境佳正委屈地想着再也不搭理那人了,一句关心就这样及时将他的想法打散。他抬头看了好友一眼,慢慢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来,认真卖完惨,他才避重就轻地解释:“刚上完语文选修课,和她说了两句话,这会儿心里有点烦。”
那自然没说什么好话。
韩境佳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和他处得来的人,身上少说也得有好几种哄人的绝技。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云婷不是那样的人,她看起来很温柔,但却是块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写不出什么和谐美满的结局,半路就得掰。所以不止裴知安,宋兰折等人也不怎么看好韩境佳的感情,前者是不怎么大方的追求者,后者是相伴多年的好友。
宋兰折又问:“你有于深深联系方式吗?”
“有。”韩境佳摇头,“但是不能用。”
宋兰折:“你俩不是一起吃饭来着,怎么不能用?”
这厮可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鼻祖了,提起于深深,韩境佳就毫不遮掩自己的心烦,脸色都敢摆给****看,逮着谁谁倒霉。
“因为那是我问别人要的,我能打电话给她,间接告诉她——你被熟人卖了么?”韩境佳好声好气地答了,然后一秒变脸,“你话怎么那么多,闭嘴行吗?”
宋兰折:“……行。”
出于对某人终身大事的关心,宋兰折好不容易多开口问了几句,情况还没摸透,反而被当事人嫌弃了,于是他扫兴地收起好奇心,安静看手机去了。
过了一会儿,韩境佳问:“你是不是快过生日啦?”
宋兰折惊奇道:“怎么,要送我生日礼物?”
韩境佳抬脚轻轻踹在他小腿上,调皮地笑着问:“送你的,喜欢不?”
“……小媳妇送的我都喜欢。”宋兰折十分轻松的接下一招,然后不等韩境佳发作,便不要脸地转移了话题,“老样子吧,咱们几个找地儿吃顿饭就行了,不用理那些繁文缛节。”
韩境佳道:“废话,不然我上哪找钱送你礼物,卖肾吗?”
宋兰折轻轻抿了一下唇,低声说:“咱能别老把这个词挂嘴边么,这东西多重要你是不知道!还有,卖穷可耻啊!”
“我乐意。”韩境佳道,“讲座结束后,我要在门口堵一下于深深,咱们六点半校门口见。”
“嗯好。”宋兰折十分理解地点头,然后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问我生日?”
韩境佳盯着讲台上发言的某人,狡黠一笑:“哦,拿来骗个人。”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韩境佳送走宋兰折,又在门口守了几分钟才等到于深深出来。
他们商量着去哪解决晚饭,辅导员热情地说:“去教职工食堂吧,我请大家吃。”
大家求之不得,于是都欣欣然答应了,韩境佳见势不妙,连忙咳了两声,咳完他就蔫了——压根没人注意到他。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出发了,韩境佳眼巴巴地盯着于深深,心想:可别教我白等!却见她一直没动,然后从人群里慢慢脱离出来。待众人走远了,她转身朝韩境佳走去。
教学楼的走廊似乎从来不开灯,长年累月昏暗着,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本该是这样的错觉,也因此极少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韩境佳一直觉得于深深的美,略带侵略性,乍一看,总觉得像谍战片里的女特工。或许是由于此时此刻的场景,她看起来居然仿若油画里的古典美女,带着些许倦意,缓步走到了跟前。
于深深好奇地问:“找我有事吗?
韩境佳口干舌燥地僵在原地,意识则仍在神游,他十分疑惑地想:大概是因为困了,才显得温柔吧。
“有。”韩境佳用力点头。
韩境佳转念一想,又觉得于深深待事极其认真,他若是找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来寻开心,绝对会受到她的鄙弃。韩境佳当即怂了,傻兮兮地咧嘴一笑,“其实没有。我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于深深点点头,“那既然招呼打完了,我走了?”
韩境佳忙问:“你去哪?吃饭吗?”
于深深道:“回家。”
韩境佳:“那我送你到校门口!”
于深深没有拒绝,韩境佳又问:“你打车回去吗?天都黑了,一个人做出租车不是很安全啊!”
“不打车。”于深深说完,又忍不住补充,“有人接,放心。”
韩境佳懊恼地想:我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
路上满是步履匆匆的学生,而两人并肩而行,走得极慢。遍地是梧桐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韩境佳低头看着脚尖,后知后觉地发现,入秋了,天凉了。
而一旦入了冬,人变得懒散,除了上课,他几乎不会走出室外,因此会与许多半生不熟的人更加生疏,许多脆弱的命运之线会因疏于维护而截断,韩境佳不由得有些着急。
出了校门便是马路,约莫三丈宽,各式店铺在道路两边扎堆营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于深深等了三十秒红灯,正准备过马路,一路上安静得反常的韩境佳不由分说拉住了她。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于深深静静地站着,等着他开口,她第一次感到好奇,怎么会有男人心事比女人还重。
韩境佳措辞好久,直到第二波人过了马路,他才鼓起勇气,可惜一开口,就将原先准备好的词句忘了个精光,他仍旧语无伦次:“下个月,有一个聚会,我朋友生日,我想请你参加,行吗?”
于深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去不合适。”
韩境佳不死心,变本加厉地继续哄人:“不碍事的,就我们几个人,你都认识,而且他们也想请你吃饭道谢来着,刚好,不是吗?”
于深深低声说:“不是已经谢过了?”
说起那次乌龙,韩境佳就恨得七窍生烟,“你快别提了!那次不算,他们打着算盘整我,气死我了!”
绿灯再次亮起,这句抱怨在杂乱喧嚣的脚步声里显得气势不足,韩境佳眉头深皱,看起来有股小孩般的奶气。
“好,有空的话我就去。”于深深忍着笑,轻轻挥手,“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