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出租车少了,于深深站在路边,北风吹红了脸颊和鼻子也没遇上一辆空车。
这时候有车在她面前停下,一辆白色的宾利,于深深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
韩燚探出半个脑袋,微笑着问:“于小姐,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吧?”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于深深顾及韩境佳,拒绝了他。
韩燚穷追不舍地问:“那于小姐明日是否有空,我可否请于小姐吃个晚饭?”
于深深不想和他纠缠,便点了头,说:“这个周末吧,工作日我比较忙?”
韩燚露出满意的微笑:“既然如此,让我送你吧?”
于深深见僵持不下,干脆答应,坐上车,报了华锐城。而韩境佳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致使她更加看不清面前这个人。
车很快没入车流。
“深深……”韩燚开口,于深深偏头看他,他坦然一笑,“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能说介意吗?于深深微笑道:“当然不介意。”
“我听说,你学的是林业工程,在读研究生?”
于深深看着他:“是啊。”话里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韩燚笑道:“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你哥的朋友。”
于深深:“朋友?”
“是啊。”韩燚点头道,“我跟他大学就认识了,同班同学,室友,关系很好的。现在的话,工作上的联系比较多,我们公司和于氏有一个长期合作的项目,于氏那边恰好由长风负责。”
“那你早就认识我了?”
于长风也早就知道韩境佳的身份和去处。
“大学的时候见过两次。”韩燚回忆道,“那时候你才读初一,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次你父母出差,是我和长风去学校接的你。后来就是你中考的时候,那会儿我们在准备一个国际比赛,你哥,我们的主心骨,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说是忙着给妹妹补习。周末我们就冲去你家,把他给扛回学校了。”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不想起来还好,想起来了她便十分窘迫——这人对她知根知底,上次在学校门口,她为了帮韩境佳解围,便撒谎说什么社团有活动,还真没见过什么社团把本科生和研究生放在一起做活动的!
于深深结巴道:“不好意思,多年没见,没认出来……我上次,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大学毕业后,韩燚只在照片——于长风的微信头像上见过她。那天在校门口,他看着韩境佳送走一个女孩后,这才上前和韩境佳说话,可他没想到那女孩会折返,更没想到她就是于深深。
她小的时候非常活泼,后来父母相继去世,性子才猛地沉稳下来。以前听于长风抱怨,他不以为意,那天碰巧见了,便忽然懂了那种“有形的转变”。
更巧的是,她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韩燚偏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帮朋友解围,我理解。”
朋友!
又是朋友!
于深深难过的想:我喜欢他啊!
可是他去哪了呢?
于深深皱着眉头一直想,却又不便于询问,何况这结果八成是坏的。她一边期待着某个早上晨跑的时候,韩境佳穿着厚实的冬衣突然蹦出来吓她一跳,一边整理思绪,试着用已知的事实说服自己:他是真的走了。
“是吗……”于深深敷衍着,干笑,正想说好久没看到韩境佳,来套他的话,他却又问:“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都行。”于深深心烦意乱,不想讲话。
韩燚似乎看了出来,弯了弯嘴角,专心开车了。
之后一路无话。
几天后,于长风出差瑞士归来,带给于深深一块表。
于深深不认得它是什么牌子,只知道它价格不菲,因为它有复杂的表盘和泛着明亮金属光泽的银色表带,无疑是很好看的一块表,于深深却把礼盒盖好了,扔到抽屉里。
“怎么,不喜欢啊,我按照你的喜好买的啊?”
“喜欢。”她看见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笑容很假,她真是不会演戏,不会说谎,说难听了就是浅显,一眼就能让别人看出心事。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于长风是她的哥哥,从小与她长大,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比如韩境佳的朋友们,还比如韩燚。
于长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用“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傻妹妹,关心地问:“心情不好,因为韩境佳?”
于深深却始终低着头不肯看人,闭口不言,不顾亲人为了她有多着急。
于长风感到无可奈何,准备离开。
“哥!”于深深叫住他。
于长风连忙折回来,“怎么,愿意跟我说了?”
于深深却问:“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于长风面不改色的问:“知道什么?”
“你别跟我装!”
“我忙着呢,没空演戏。”于长风拍了拍她的背,转身下楼了。
煮面条的时候,于长风想,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笑话,他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翌日,于长风从公司回来,于深深躺在沙发上在看书,他走过去夺走她的书。
于深深不耐烦地暼他一眼,摊开手掌:“还来!”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于深深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为了挽回关系,于长风决定充分发挥口才技能:“我觉得那小子八成是去荷兰了。”
“你怎么知道?”于深深撩起眼皮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国外,不清楚国内的变幻,下午和国企谈合同,才听说这件事。韩慎守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婚外情,那女人就是韩境佳的母亲,后来母子俩被送去荷兰生活了十年。我想,韩境佳要出国的话,首选荷兰。”
于深深坐直身子,慢慢地问:“韩境佳是韩慎守的儿子?”
“是。我调查过他。”于长风疑惑道,“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于深深摇摇头,“没有。”
“可是他说他是为了陪妹妹出国治病……”
“他妹妹患有纤维肌痛综合征。”于长风轻轻握住她的肩,“所以你得给我好好的,知道吗?”
于深深忽然感到鼻尖酸胀难忍,悲戚、气愤、不甘……千般情绪交织混杂,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她竭力忍住眼泪,憋得双眼通红。
韩境佳啊,韩境佳,我竟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你。
于长风弯腰拥住她,宽厚的手掌轻拍她的背,他说:“深深,过去了,有缘自会相见。”
缘分?
这个词欺骗过多少恋人?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于深深都在想——如果我不在脸上戴着面具,那么我应该会在研一时认识他,我会明确地告诉他:我喜欢你,我想要你,那么结果会是如何?
或许我得到你,无论你去往何地,我们联系不断。
或许我们最终沦为路人,但你会记着我,而且是一直记着。
也是这个时候,于深深告诉自己——倘若等待是有回报的,再见到他那一天起,我就要狠狠把他抓紧。
他心里那个人,我要把她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