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虎头已经带回了几拨伤兵。伤还在其次,现在天气冷,在外面久了,怕是冻也冻死了。平安见营里还算安静,让几个军医带着人和担架去打扫战场。苏直也跟着去了,他在营里待久了,早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杨昭本想回自己营帐,可他的营帐被烧了一半,外面又冷,也只能留在伤兵营里。见帮不上忙,便让那两个侍卫跟着去打扫战场,自己带着两个内官找个角落坐下,看着众人忙进忙出。
正忙碌着,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平安心头一紧,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三步并做两步,打开帐帘。定睛一看,竟是梁泾被几个人抬回来了,胸口上插着一支箭,梁洛一边跑一边喊四哥,喊得嗓子都哑了。平安心头一松,赶紧让人把梁泾送进隔出来的小帐里。梁洛急得语无伦次,“我四哥,快,快救他!”平安不说话,也不拦他,由着他跟着进了小帐,杨昭也跟着进来了。梁泾也是命大,那一箭虽正中胸口,却没射中心脏,只是拔箭有些凶险。杨昭见梁泾已经疼昏过去,可平安按来按去,就是不拔箭,不由有些着急,催道,“你倒是快救人啊!”平安看二林一眼。二林正色道,“各位,要么出去,要么安静,要么就看他死!”这话一出,杨昭和梁洛都安静了。梁洛是吓的,手都哆嗦了。杨昭则是气的,可这时候却不是发火的时候。平安也不管他们,确定好骨头穴位,将小刀用火烧过,轻轻将箭周围的肉割开,只露出箭头,见差不多了,让梁洛和二林固定好梁泾,伸手握住箭柄,一把将箭拔下,扔在了盆子里。梁泾疼得一挺身,还好梁洛用力抱住了。平安往伤口上洒了止血药,又让二林包扎了,这才跟梁洛说,“劳烦梁五哥多守一会儿,夜里可能会发热,喝了药,若能下去,应该就不会有事了。”梁洛连连答应。又想了一下,跟二林说,“你留下帮忙。”二林答应。平安便也不再多说,出去忙了。杨昭探身看了看梁泾,见他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确实比刚进来满脸死气的时候强多了,安慰梁洛两句,便也出去了。
平安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夜没睡,又忙了一整天,平安已经没精神回营帐了,找个角落靠着眯着。虎头怕她着凉,忙把她叫起来,要把她背回去。平安不肯,虎头也不说话,就一直蹲着等着。平安无奈,只好爬上去,由着虎头背回去。刚走出伤兵营,李涪过来了,看两人架势,自是知道平安累了。也不让她下来,把身上的披风给平安披上,跟着虎头一起送平安回去。平安虽然早就知道父兄都无恙,可李涪专门过来说一声,让平安没来由地心情大好。快到帐门口,平安才想起来问梁泾的事。李涪叹道,“梁家两位公子倒是不错,人也勇猛,就是单打独斗惯了,不会跟人配合。还好梁洛拼了命地把他五哥抢了回来,倒是让人佩服。”平安接道,“也是梁家四哥命大。”李涪点头,“确实命大。”两人相视一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已经到了帐门口,李涪便不送进去了,只在门口告辞。平安从虎头背上下来,将披风还给李涪,李涪接过,转身要走。平安想起一事,将他叫住,李涪回头,平安笑着说到,“李涪哥哥,新年吉祥。”李涪也笑了,回她一句,“新年吉祥!“说完,便走了。平安这才进帐休息。
隔日天没亮,平安就醒了。也不再睡,起身收拾好,先去看了梁泾。情况倒是还好,虽然还在昏睡,呼吸还算平稳。梁洛守了一夜,胡子都出来了。二林倒还好,后半夜睡了一觉,人倒是精神。梁洛忙着道谢,平安也不多说,只劝道,“梁五哥不如先去睡一觉,有二林在这儿守着,我也在外面,五哥大可放心。免得过两天,梁四哥好了,五哥倒病了。”梁洛昨日经历大仗,又经历生死,全靠那口气顶着撑到现在,现在知道梁泾没事,人一放松,自是疲惫不堪,也不推辞,谢过平安和二林,自回营帐休息去了。
昨日那场大仗,北国损失不小,今日便没有来攻,平安也就放松些。杨昭带人来看过梁泾一次,见梁泾没醒,便都走了。平安心中不满,却也没说什么。苏直见她脸色不好,劝道,“你不喜欢那群人,别理他们就是,就当没看见。”平安无奈道,“苏表哥,对殿下和他带来的人,我并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他们这样来来去去、吵吵闹闹的,打扰病人休息。”苏直“哦”了一声,“这好办,我去跟梁洛打个招呼,让他去跟他们的人说。”平安想了下,说,“这样也好,麻烦表哥了。”苏直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平安笑笑,也不再多说,自去忙了。
到了晚间,梁泾竟醒了,把梁洛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平安检查过伤口,见没有化脓的迹象,便让二林换药,重新包扎。梁泾道谢,平安摆摆手,“梁四哥大难不死,以后定有后福。”梁泾身子虚,只笑笑,便不再说话。平安带着二林告辞。梁洛送出来,平安转身对梁洛说,“不瞒梁五哥,梁四哥命是保住了,但想恢复,却需好好调养,若是调养不好,怕是会留下病根。”梁洛眉头一皱,“有什么小公子直说就是。”梁洛知道平安是女儿家,叫妹妹不行,叫弟弟觉得别扭,便一直学着杨昭叫小公子。平安便也不再绕圈子,“我的意思是送梁四哥回北郡城,那里条件好些,梁四哥也能恢复得好些。”梁洛点头,这事儿他确实考虑过,只梁泾没醒,不敢动他。平安这么一说,梁洛忙问,“可四哥这身子,经得起劳动吗?况且现在天寒地冻的,我怕四哥吃不消。”平安回道,“这几日是不行,但过个四五日应该就可以了,到时候在马车上多铺几床被子,慢慢回去,应该没问题。”梁洛点头,自去准备。平安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回城凶险,可不回城,以大营的条件,梁泾非留下病根儿不可,到时候就不好和梁沅嘉交代了。
过了两日,梁洛去请示杨昭,想将梁泾送回北郡城。杨昭想了想,说到,“那倒也好,王府里有御医守着,总比这些军医医术高些。只是四表哥能移动吗?”梁洛忙道,“殿下放心,大营里有一架马车,正好可以用。”杨昭见梁洛已做好了准备,便也不再多说。梁洛本是想偷偷将梁泾送去白家,可到了启程那日,杨昭带着两个内官和两个侍卫竟是要一起回去。梁洛心中暗暗叫苦,殿下跟着,那就只能回王府了,可是王府那御医是给齐英姿调理身体的,医术好赖不说,怕是齐英姿不肯让人。好在平安让虎头和二林跟着,一个赶车,一个照顾病人,顺道回顾家报个平安,带些换洗衣服。
梁泾身体虽虚,但精神已恢复大半,由人扶着也可以慢慢走动了。顾衡见了,赞道,“不愧是年轻,底子好!”梁泾苦笑,说到,“让顾伯伯笑话了。”顾衡正色道,“贤侄这就错了,你勇猛杀敌,不顾性命,佩服还来不及,何来笑话?”梁泾更是无地自容。顾宁咧着嘴笑道,“梁四哥好好养伤就是,咱们刚来的时候,哪个没挨过几下,好了就过了,下次找他们还了就是。”梁洛见时辰不早,扶着梁泾上了车,跟众人道了别,启程回城去了。顾衡众人散去各忙各的,自是不提。
因有病人,虎头赶车自然慢了许多。杨昭竟也不急,骑着马,和梁洛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他们出门就晚,这样慢悠悠地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城。梁泾倒是舒服,窝在被子里睡了一路,进城才醒了。
虎头有些着急,她和二林还得赶回大营,耽搁久了,城门关了就回不去了。反正已经进城了,虎头也不再客气,直接跟梁洛说到,“梁五公子,时辰不早了,劳烦公子驾车,属下和二林还得赶回大营,就不再相送了。”杨昭一听,面色就有些不好,这顾平安目中无人,连他两个奴才都有眼无珠。刚要说话,梁洛抢先道,“劳烦二位了,我自己驾车就好。”说着翻身下马,换下虎头和二林。虎头和二林下了马车,告了罪,转身就往将军府跑。倒把杨昭众人看愣了,这两个小厮是傻子吗?怎么不知道跟他们借匹马?
虎头和二林跑到将军府时,太阳已经偏西了。见她俩气喘吁吁地回来,丫头小厮们立刻禀报的禀报,端水的端水,打扇的打扇。没等她俩把气喘匀,赵氏和方氏连着春桃就急匆匆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