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征脸上暗黄褶子下浑白的眼盯着沈玉娥。
当年他就不看好这门婚事,告诉过沈士杰,赵信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并非良人。
他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为你们做个见证。只是日后莫要后悔才是。”后面这句话他是看着赵信说的。
沈芜心拿来笔墨,里正写了一封和离书,她见着里正的字如行云流水,她心中敬意又更多几分。
和离书写好后,沈芜心拿给沈玉娥签字盖手印。
沈玉娥看着和离书,几颗晶莹泪珠滑落,犹豫良久,她还是签了名。
接着沈芜心又将和离书拿给赵信,赵信微张这嘴。
她怎会真的与他和离?他慌了,本以为沈玉娥就是说说大话吓吓他,现在怎么办?
他是骑虎难下,真的要和离吗?
他望着沈玉娥,沈玉娥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将头撇向一边。
白柔娘眼中露出渴望,恨不得能帮他写,激动得抓紧了他的袖子。
只要他写下名字,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而不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赵信握着毛笔,颤抖着手,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写完他也不敢相信沈玉娥竟然没有叫他停下,他神情错愕。
赵孙氏赶紧叫赵依婷把赵义和赵徳叫了回来,这可怎么了得,三弟与沈玉娥和离了他们还能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吗?
赵信与沈玉娥和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许多人放下手中农活都想来看看热闹。
门外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嘈杂声一片。
不多时赵义与赵徳便回来了,满是惊慌。
沈玉娥这才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与赵信已经和离,你们姓赵的都从我家搬出去吧!”
她双眼通红,于她而言这是奇耻大辱,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原本以为对她恩爱有加的丈夫至少是真心待她的,原来也是假的。
瞧瞧那女人身旁的小子,得有八九岁了吧,一想起这些年他一边对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你侬我侬,她感觉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她再也不想看见赵家的人。
赵信呐呐不言,村里人都知道他的丑事了,他本就是入赘,这下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呢。
赵孙氏扯了扯赵义袖子,赵义高高仰起头,道:“三弟妹,这么就想打发我们了?这么多年来果园都是我三弟在打理,每天早出晚归有多辛苦难道你没看见?!”
赵依婷也道:“就是,我三叔那么辛苦,啥都得到就这样被赶出去?”
赵王氏上前两步,劝她道:“三弟妹,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你未免,也太过绝情吧?”
外头也有与赵家几兄弟玩的好的说道:“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沈家妹子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就是,这当娘的都这样,怪不得她那女儿也不知检点,这还没成亲,孩子都生下来了。”
沈芜心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捏紧了拳头,她道:“呵!你们赵家可真真是有情义呢!兄弟儿子入赘了沈家,瞧着我外公去世了,一家子就当我娘好欺负,全都过来打秋风了!照理说来,即是入赘的,那就是我沈家的人,可赵信做了什么?这不是与偷人无异吗?!你对得起这些年我娘受的委屈吗?!”
赵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听到女儿直呼他的名字他心里一阵不适。
里正这时说道:“果园却是由赵信打理的,然而赵信的娘以及两个哥哥家的人这些年吃用都是用的沈家的银子,便算两相相抵了,沈家再出十两银子做赵家等人的安家费,大家看怎么样?”
十两银子对于平常人家来说已算很多了,但是赵家人这些年在沈家吃用哪样不是好的,熟话说由奢入俭难,这点银子他们自是不愿。
赵义毫不客气:“这么点银子就像打发我们了?!”
赵老太早在一旁看着,脸色难看至极。
老三也真是,说和离就和离了!一点也不知道为他老娘兄弟考虑!
赵老太道:“对!我儿辛辛苦苦打理果园!没那么容易!怎么说也得给个两三百两银子!”
沈芜心厌恶他们这副嘴脸,道:“你们还想要金山银山不成?不好意思,给你们这十两银子我都觉得不值!”
这些年他们从赵信那儿拿走的银子还少吗?那赵依芸穿的,比她娘还要好。
赵徳听到这话落了面子,想说点什么,赵王氏拉住了他,示意他不可。
他们早有预料,存了不少银子,两三百两还是有的,去镇上做点小生意,这辈子是不愁了。
谢妍月双手环抱,傲视他们,道:“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滚,是等着我们帮忙吗?!”
她话一说完,十来个家丁上前一步摩拳擦掌。
赵依婷吓了一跳,然后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我们家的事!”
谢妍月呵呵一笑,“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赵依婷道:“我不是个东西!”
“哦~你不是个东西啊~”谢妍月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赵依婷气急,跺了跺脚,恨恨的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沈芜心扶沈玉娥到院子石桌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沈悦谦站在一旁,拉着沈玉娥的袖子,“娘,我是不是没有爹爹了?”
沈玉娥道:“他不配做你爹!”
沈悦谦被她的语气吓到了,沈芜心抱抱弟弟,“乖,以后娘和姐姐会照顾好你的。”
“那晓昊也不能陪我玩儿了吗?”沈悦谦问道。
沈芜心道:“以后送你去学堂读书,你会认识好多好多的小朋友哦。”
“真的吗?”沈悦谦眸子一亮。
赵信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带着白柔娘回了镇上。
赵义和赵徳以及赵老太也都各自收拾了东西,搬到牛车上,搬去了原先住的屋子,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搬完,恨不得把沈家搬空了。
搬完后,已是接近傍晚了吗。
赵家屋子在村中,也是一个四合院的结构,房间比这小了至少一半。
赵老太坐在一张老旧的凳子上,骂骂咧咧,“还不赶快收拾,等着我这老婆子来干活啊!”
沈家那边热闹看完了,众人也都散了,又恢复了宁静。
沈玉娥坐在石桌旁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今日她经历了太多。
沈芜心问:“娘,你可后悔?”
事情总要说出来才好,憋在心里憋久了难免会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玉娥问自己,后悔吗?想到那个女人的模样,柔弱,可怜,那昭示着耻辱的八九岁的孩子。她定定道:“娘不会后悔,从今以后娘就带着你们,咱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她抱住沈芜心和沈悦谦姐弟两。
谢妍月在一旁有些尴尬,她咳嗽两声,“咳咳……那啥,我就先回去了,看看小止和未未。”
沈玉娥放开一双儿女,站起身,道:“这几个月多谢谢姑娘对心儿的照顾。”她说着竟跪了下来。
谢妍月连忙扶她起来,“大娘,这可使不得。我与芜心投缘,朋友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谢妍月回去了,沈芜心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想着改日再重新装修一番,家里便会焕然一新。
这晚沈芜心陪着沈玉娥睡的,沈芜心看见沈玉娥睡着了还在流泪,母亲是深爱过父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