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在收拾北边的房间啊？”
大早上的，张妈妈挽起袖子就忙开了，她利索的将所有东西快速的归了类，分为需要的和需要扔掉的，北边的房间里放的都是一些杂物，采光不好没人住，渐渐也就成了被弃用了。
“我和你两个大舅舅商量了一下，咱们家经济宽裕点，所以让你外婆随我们住着，也能照顾着点她。”
“哦。那外婆什么时候来我们家住啊？”
“过几天吧，等她那边收拾妥了就过来，到时候让你爸开车去接她。”
“那到时我也去接外婆吧。”
“恩，好呀。”
上一辈人的恩怨张千城不了解也不好奇，这几天让她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期末考要来了，是驴子是马的真到了要拉出来溜溜的时候了。
......
教室里的氛围明显比前段时间紧张，大家都一头扎进课本里，背书，背单词，刷题的，人人都很匆忙，张千城在这当口显得很压抑，语文英语她倒是不担心，怕就怕数理化太难，要是考得太差劲了，怕是这个年都要过不好，毕竟她的成绩决定了过年时的压岁钱，和他爸爸出门应酬时的心情。每次碰到人多的场面，张千城就慌，就怕场上有位别人家的孩子力压群雄，技艺高超，直接把自己给辗压，间接造成年度家庭惨案，毕竟他爸虽然不在乎她的成绩好不好，但他在乎自己的面子好不好看，如果孩子们成绩不相上下，那么是好是坏都无所谓，一旦有谁家孩子成绩太优秀，那免不了对别家的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如是这么想着，张千城悄悄往书店专门寻访了几本关于家长与孩子之间的教育类读本，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以期哪一天她爸顺手能抄起来看两眼。
元旦过后，海市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渐渐沥沥，一场雨一场寒，这个冬天越来越冷，在这个沿海城市，一直都是湿冷湿冷的，空气中仍旧带着几分厚重的冷意，衬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像个魔鬼一般令人颤抖。
“我们已经进入总复习了，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我们也到了要考验自己的时候了，有些同学一直勤勉学习，有些同学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东西，总觉得什么都还早还来得及，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期末考就是让努力的同学收获果实，吊儿郎当的同学现原形的时候。”
班主任老沈在讲台做最后的动员，句句振聋发聩，听得张千城吓得一跳一跳的，感觉那个现出原形的就是她，转过头去又偷偷看了一眼成静余，想象着到时候他是不是要拿个镜子照着自己，嘴里还要大声喊着，“邪魔显形。”
这么一想，她马上抓起语文书抓紧时间看了两眼，俗话说，临阵磨刀，不快也光，怎么的也要努努力，为了她肉眼可见的压岁钱也要拼了。
老师台上的讲话深入人心，台下的学生个个都听的激情高昂，热血上涌，恨不得立马掏出书来再看两遍，要是身体允许回家躲在被子怎么也要学到凌晨两点，不然就好像对不住班主任那些横飞的唾沫。
要不怎么说演讲有蛊惑人的力量呢，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家伙们听着班主任在台上给他们揉得面团，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能把这团面做成一个大大的饼，不仅好看，还好吃的那种。
不过，人最难的就是坚持，鼓励完后很多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好像刚刚前面那一番抛头颅洒热血般的誓言就跟泡沫一样，散于空中。
“我们班主任真不愧是老教师了，这说话在一套一套的，就跟我爸在他们公司年会上一样，忽悠起人来是一套一个准，恩，还稍微差点，我爸多少还真的把他揉好的面团做成了饼让人尝着了味道，咱们班主任光把面粉给咱们揉了，后面也不管了。这么一比较，还是民营企业家会骗人啊。”
听了她这话，周围的几个人都笑了，“你爸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小心他给你吃竹条炒肉丝啊。”
大家伙一阵哄笑，张千城也不恼，反倒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实话，只是无形中她又炫耀了一波家庭实力。
。。。。。。
在张千城无数次的抬起手表看时间中，交卷的铃声终于响起，考完最后一门物理，所有同学都像又活过来了一般从各个考场回到自己的教室里，张千城回去的时候成静余休闲的坐在那里翻书，看那书的老旧程度和厚度，像是一本闲书。
她将笔袋搁在桌子上后和所有喜欢对答案的同学挤做了一团，侧着耳朵一脸深情的听着同学们将试卷上面的答案报出来后自行估分，等整张试卷都估完了分，兴致也没了，撑得老高老高的脖子慢慢往回缩，那个怂样，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没有考好这几个大字了。
“唉，数理化要亡我啊。”
一声长叹，人倒在桌子，神情恹恹地，就跟那刚出生的小猫似的，眯着眼睛一副爱搭不理，实则伤心次已的模样，得了，这人怕是让这成绩给刺激到了吧。
“知道自己考得不好，还巴巴地凑上去对答案啊，本来你可以开心一个礼拜，现在你只能整天活在痛苦中了。”
啧啧，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这样子捅刀，真是枉费了小姑娘对他的喜欢了，太直接了。
“我本来是想要早死早超生的。”
“结果发现死倒是死了，但还没有凉透，呵，这就有点好玩了。”
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的成静余面无表情，只剩一张嘴还战斗力十足，见谁怼谁毫不留情，活得跟个刺猬一样。
“你这个样子像是没考好啊，见人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看什么都不顺眼的腔调，呵，”张千城将脑袋往成静余那边挪了挪，压低嗓音又道，“我觉得这个时候你缺心眼，不然对不起你这金句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整个人颓的哦。。。”
啧啧啧，成静余吃了枪药了。
少年人不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张千城元旦过后的这段时间里都快要习惯同桌的毒舌，哪里知道这个看着冷清湿润的人说话这么脏，真是，只能怪自己见得世面少了啊。
有句话说，当初惊艳，只因见的世面太少。
一时色令智昏，张千城好气自己哦。
走廊上回荡着学生的笑声以及打闹声，像极了一群人鸟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听这声音就够头疼。
喧闹中，老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教室，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抬手示意同学们都坐下，众人看着那一堆试卷发怵，看这厚度简直是让人欲哭无泪的操作啊。
“同学们，你们的寒假马上就要开始了，开心吗？我知道你们是开心，老师们想你们之所想，连夜给大家整理了一套试卷出来，东西不多，涵盖了咱们整个高一的课程，有部分内容要到下个学期才会用到，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拿一套回去做做。”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傻眼了，相互之间你看我看你，最后目光又放在那一摞试卷上，“天哪，不是说是寒假吗，放假为什么还要做试卷啊，这简直也太无人道主义精神了吧。”
“同学们不要慌，老师说了，采取自愿原则，争取人手一套。”
呵，套路又来了，这些年轻人还是没从老沈的话坑里跳出来过，每一次都精准地出现在坑里，顺便还在感谢挖坑的那个人。
最后，老沈还是做到了自愿原则下人手一套的目标，你自愿，我争取，一定是人手一套，否则这场期末考就像是缺少了什么，可以，控场能力棒棒的。
“套路啊。”
“好了，同学们，祝你们新年快乐，至于考试成绩单，学校会发到每一位学生家长手中，你们就在家里等快递就好了。”
海市一中不愧是海市一中，不但老师套路深，学校管理层的套路更深。
。。。。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这期间张千城帮着她妈妈顺便就将家里打扫了个遍，将家里那些不需要的东西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千城，记得你妈这句话，做人可以稍微将就一些，但做女人一定不可能，每次换季的衣柜里那些当季没穿过的衣服不管有多新你都可以直接扔了，因为当时你不喜欢，今后也不会再喜欢了。”
这话听着没有什么太大的逻辑，但，似乎也是个道理。
考试过后一个星期，她终于收到了学校寄来的成绩单，好在是白天，父母都不在家，猛吸一口气，张千城撕开了快递袋将一张薄薄的纸抖落出来，很小的一张纸，大概只有A4的一半大小，上面印着名字班级，还有，成绩。
各科成绩和排名都在这一张纸上体现的明明白白，看着自己的班级排名，张千城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从上次的女生最后一名已经跑到了25名，简直就是劈叉式的进步啊，心里美滋滋的。但，人不能有追求，有了追求心也就大了，每一科都及格的张千城又开始追求每一科的平衡了。能考到班级25名全靠语文和英语帮了他大忙，数学也终于往及格线以上一步走了，捧着这张成绩单，张千城私心里觉得今年的压岁钱应该不会薄，毕竟她进步了十几名，还是应该要被表扬的。
自己开心的差不多了，就想着问问别人的成绩，张千城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名字就是成静余，还有陆思昭，这两个同桌对他学习上的帮助还是肉眼可见的，具体表现为他们两人相互之间似乎约好般经常对她冷言冷语式的鼓励，挫折教育。
“嘟嘟。。。”
电话响完还是没有被接起，张千城没能第一时间向同桌报靠喜讯有些可惜，抄起桌子上的钱包慢悠悠下楼朝小区门口的超市走去，怎么说都要买一瓶娃哈哈纯净水鼓励一下自己吧。
即将过年，小超市里人潮涌动，那么小的空间里，挤着一大帮人提着年节礼物相互来回挤压，大白天的看着黑压压的，张千城咧了咧嘴角，刹时就没有了买东西的欲望，从人群中离开，走了出去。
迎面正好遇上一高个儿的男生，不巧，正是她那位同桌。
成静余的运动裤袋里鼓鼓地，看那样子像是个香烟盒的模样，两人站在超市的屋桅下，一左一右占据着门口，跟过年时候门上贴的门神似的，一脸的生人勿近。
“你考得怎么样啊，又偷着出来抽烟。”
“考得挺好的，出来抽根烟，庆祝一下。”
“嘁。”
成静余斜着睨了一眼小姑娘，鼻子里散出一股白色的气体，是烟草燃烧过后产生的味道，合着这大过年的气氛，倒也挺适宜的。
“你考得怎么样啊，需不需要到超市里买根烟火庆祝下啊。”
“嘁。”
成静余的眼神意味不明，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他往左边走了两步，靠近张千城的位置，一股迫人的压力带着张千城往后退了两步，她想要抬头凶他一句，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将话逼回了肚子里。
张千城当下将记忆往前倒了一段，发现每当成静余抽烟的时候被她撞见，总有种感觉这个人她并不认识的错觉，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但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带着威慑力，每每都压得她腿软和害怕，这人若是个武林高手，大概就是用内力杀人的那种吧。
“你凑这么近干嘛。”
“那你嘁了半天，干什么呢，给我捧哏合伙说相声啊。”
嘴真特么的毒。
成静余越是靠近，张千城越是慌乱，少年人的双眸像是带了高压电一般，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会沉沦，整个人像是被导了电，酥酥麻麻地感觉从脚底向上涌，流过她的双腿，一瞬间就占领了她所有的感官，支配了她的大脑，她，又说不出来话了，刚想着回怼几句，现在，只剩下耳听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狂跳的躁动。
“张千城，你骄傲了。”
“嘁。。。我哪骄傲了，你莫明奇妙。”
“班级25名，进步挺快的。”
啊，想不到这人抽着烟却一直关心着成绩，一副自以为是的三好学生的样子，却是一头大尾巴狼。
“那，你呢。”
“年级第一。”
“真的假的啊，年纪第一，那尹南方呢？”
成静余看着张千城的脸蛋，好像小了一圈，瘦了，他舔了舔唇，侧过身子和张千城一起背对着小超市，随口答了一句，“在我后面。”
声音有点清冷，但语气挺骄傲的，张千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他哪里不对。有心想要问问他，却又不敢问出口，表现的太过关心的话，那人会不会就知道了还在偷偷喜欢他这件事啊。
张千城在心底默默的问自己，那天她的心事被戳穿，又鬼使神差的承认了，后面的剧情便不再受控制了，她只能化整为零，将自己的喜欢当作是一场为色所迷。
“我藏得挺好的，但我妈竟然早就发现我在抽烟了，最神奇的事情是，她发现了，但没有骂我，也没有向我爸告状，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张千城眼睑低垂，浓密幽长的睫毛向羽毛一般轻颤，“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骂你也没打你，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答案的话，要不我当我爸面抽根烟牺牲一次帮你找找答案？”
呃，咳，咳咳，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人抽烟还呛着了，成静余是活生生的第一例，他狼狈的掐灭了烟，看着少女低头忍笑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张千城，你个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