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之下,阴冥地府酆都城
幽冷阴暗,鬼气森森,那些造型诡异的建筑矗立在黑幕中如同狰狞的怪兽,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低低却不消散的风声终日飘散,呜咽成声,吹卷拂过耳际就如同鬼哭狼嚎——那是亡魂无声的哭诉。
死气沉沉,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毫无生机。
然,今日却略有不同——那诡异的风声中多了一道脆生生的悲泣声,以及……低低的抽噎声。
昏沉沉书房里,檀香清幽,烟丝袅娜。
透着阴森的光可以看到一模样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孩童伏首在案台上,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哭得十分伤心的样子。
案台上,直立着一根只燃了一半的檀香,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书籍和毛笔之类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脸上长满须髯的红袍中年人闻声走进,见此场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惜,更多的却是头疼——小阎君都一千多岁了,当阎君也已有数百年了,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遇到一点事就哭哭啼啼的习惯?
伴随着一声弱不可闻的轻叹,红袍中年人稍稍侧目,瞥了一眼案台上已经灭了的檀香,顿时心知肚明,“龙家人自古就能与冥府相通,但已有数年不曾与咱们往来,今次突然焚起浮生半日香来与咱们联系,可是有什么事需要相助?”
“是龙家老太君焚的香!”
一道软糯的声音带着哽咽传来,那小阎君砰的一下抬起头,露出肉嘟嘟的脸蛋,唇红齿白,憨态可掬,只是那十分漂亮的小脸上此时却挂满了泪水,既悲愤又委屈,“这哪里是什么相助?分明就是故意为难,让我难做!”
“究竟是何事?那老太君年轻时可是位顶厉害的人物,虽说性情是古怪了些,但也不完全是个不通道理的人。”
红袍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方干净的丝帕想要给小阎君擦擦泪痕,熟料小阎君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又毫不客气的就着丝帕用力抹了把鼻涕,等鼻子终于不再发堵时才对红袍人抽抽噎噎的道出那件让他伤心至此的事情。
红袍人听罢,面色诧异的翘了翘胡子,“小阎君是说,龙老太君今夜要将龙家姑娘的魂魄送来冥府,还说一定要让她到黄泉路上走一遭?”
“没错。”
小阎君用力的点着他的小脑袋,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不能让龙姑娘知晓这是她的主意。”
“自古活人在阳间,死人在阴间,这黄泉路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红袍人拧眉,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但据说这位龙家姑娘生来就不惧五行阴阳,在火中不怕烧,进水而不湿衣,有如此能耐的人想来也应该无惧黄泉路上的戾气才是。”
“无惧是无惧,只是适才那老太君用浮沉香知会我此事时,我觉着太过怪异,便用父君教我的卜算之法就地起了下一卦……”小阎君说到此处话声微顿,粉嫩的唇一撇,一时声泪俱下。
“哇啊啊——”
“卦象如何?”红袍人大急,忙问。
“卦象显示、显示,今夜是千年一遇的九星同耀之日,届时黄泉路上空会出现一个黑洞,黑洞的后面连接着另外一个时空……”
“时空隧道?”红袍人大惊,“这可是异象!”
一惊之后,他沉吟了一会,缓声道,“若真是天现异象,他们龙家人不可能不知情,可她却偏偏选在这当口将自家姑娘的魂魄引来咱们冥府,这……”这不明摆着有诈嘛?
“龙老太君想将龙姑娘送入异界,多得是办法,何必扯上咱们冥府?”
小阎君不顾形象放声大哭。
“她不让我们告诉龙姑娘此事,分明是想坑害自己的嫡亲孙女,还、还非得拉上咱们冥府作恶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哭罢,小阎君气哄哄的丢开手中丝帕,然后扯过红袍人的宽袖往脸上胡乱一抹,湿乎乎地将洁净的衣袖沾了个结实。
红袍人额角上的青筋跳了两下,忍住想要将他甩开的冲动,半垂下眸耐心宽慰,“既来之,则安之。你也莫要太过担心,那龙家六百年才出这么一位姑娘,是龙家的掌上珠宝,龙老太君哪里舍得去伤害她?”
说着,他揉了揉小阎君的脑袋,“而且不是听说龙家人最是护内?”
“我倒不是担心龙家姑娘会出事,毕竟也是龙老太君自己安排的事宜。”
小阎君五官紧皱,一脸嫌弃的偏头避开红袍人的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老是用手摸他的头?
“只是适才,你也说了龙家六百年就她这一个姑娘,假以时日,她的成就决计无法估量……我、我是怕她以为是我在算计她,回头来找我麻烦,要知道那龙家人可不单单护内,还锱铢必较。”
红袍人点头,示意赞同,旋即沉下声提醒道,“那里是异时空,异时空的冥界不归咱们管。”
“即便不归咱们管,但她既是龙家人,便不可能在异界久待,日后还是要回来,她回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小阎君一脸愁容,“我听说这位龙家小姑娘虽然性子安静,但有时发起狂来可是无人敢领教。而且龙家人向来有本事又有手段,到时候,到时候……唉。”
小阎君小老头似的重重叹口气,而后起身,负着两只小手绕着案台一阵踱步。
红袍人见此静默,一脸若有所思。
书房里,一大一小两人各自思忖,一时无话。
就在这沉默之中,红袍人略一思考,计上心来。
“小阎君,我这有一计。”
见小阎君惊喜望来,红袍人微微一笑,上前几步,矮身附在他耳旁耳语几句。
小阎君听着听着,双目倏然发亮,一个瞬间后,犹犹豫豫地询问,“如此……真的可行?”
“为今之计,只有此法子尚可一试。”红袍人回以肯定的颔首。
小阎君心中微宽了宽,只是还是依旧有些不确定,“那她……若是不信呢?”
红袍人想了想,“小阎君可如今日这般多流些眼泪,哭给她看,她见您如此可怜兮兮,定然不会深究下去……咱们只需暂且蒙混过关,等她到了黄泉路,事情也不是咱们能掌控得了的。”
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小阎君歪头咧嘴一笑。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将此事推到鬼差身上,日后那龙家小姑娘若是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咱们再和盘托出,说是她家老太君指使咱们这么做的。”
“小阎君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