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简容。
他们离开青元城已快半个月了,在他们欲要离开之时韩济盛情挽留他们,但是简容却觉得已经打扰了韩济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于是就和金陀一起离开了青元城。
韩济曾问简容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本来还没有想好的简容忽然灵光一现,说小余山。
于是乎,他们现在就在去小余山的途中。
已经临近年关了,白天街市上热闹得很,简容和金陀走出了茶楼之后,东看看西逛逛,倒也悠闲得很。
简容正在看一副字画,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公子,公子。”
简容回头,却见是一个穿得灰不溜秋的算命先生,他摆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摊子在简容所在的这个字画摊子旁边。
简容疑惑地挑了挑眉。
那算命先生就说:“公子,我看你天庭隐隐有黑色,不日必然有大祸将至啊。”
“哦?”简容听到有人说自己不日有大祸将至,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气定神闲地问那个算命先生,“有何祸事?”
算命先生于是赶忙趁机说道:“还请公子移步,听我为公子细细解来。”
听到算命先生那般说,简容却一步也没动,只说:“祸福皆有定,就算知道即将有祸事将近,又能如何?有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不知道的话,起码还能让我再快活几天。”
算命先生大概是没见过像简容那样破罐子破摔的人,愣了一下,说:“公子年纪轻轻,为何如此消极?人若是能提早断定祸事,便也能提早应对不是?”
简容笑了一笑,说:“人若是能提早应对祸事,那祸事也就不复为祸事了。多谢先生此番提醒,在下会近日注意的。”说完,他便离开了此处。
他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算命先生,毕竟江湖上还是有许多懂得轨方的其人异士的,只是他现在心情正好,暂时不想听到有关于自己的祸事而已,能潇洒几天是几天吧,而且年关将近,现在谈这个未免太扫兴了。
简容正算着时间,像他和金陀这般晃悠悠地赶路,去小余山约莫还要一旬左右,但是,去了小余山,他们又该如何呢?说是会见旧友?这么个时节眼巴巴地跑到那两个少女住的地方去,似乎怎么也不太好。唉,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的,总不能说是偶然游历至此,顺便去看看风景吧?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到旁边金陀惊叫了起来。
“怎么?”简容迅速侧身问道。
“不好了老大,我身上带着的那个小泥人儿不见了!”金陀着急地喊到。
那个小泥人儿就是金陀之前在青元城特意请人捏的,他一直当个宝贝似的带在身边。那个住在采彤街上的许先生,手艺确实好,泥人儿捏得几乎和画像上分毫不差,简容当时看了也是啧啧称奇。
简容听金陀说自己带在身上的泥人儿不见了,先是安慰了他一句:“不要慌,我们再去找回来就是了。”然后又沉静地问道,“你好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金陀想了一会儿,才说:“之前在茶楼的时候还在,可是刚才我一摸,发现它不见了。”
这个泥人儿金陀看得很珍贵,所以不嫌麻烦地特意把它另包了起来带在身边。
对于金陀贴身带着的泥人儿为什么会丢这个问题,简容觉得暂时还是先不要问的好,因为他看见金陀此时已经在焦急地抓自己的头发了。
现在据他们出茶楼还没过多久呢,简容心里想着,那泥人儿要么是遗落在茶楼里了,要么是丢在这街市上了,如果是前者,那还好找些,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麻烦了,虽然泥人儿不值钱,但也保不准有人觉得这泥人儿做得好,就顺手捡走了当个玩意儿。
“走,我们顺着原路回茶楼。”简容很快便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他和金陀一路走一路寻,连街边的偏僻处也不放过,一边寻还一边问,但是问过的人纷纷摇头。
金陀简直要哭了。
简容安慰他说:“没事儿,不是还有茶楼没有找过吗?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就是落在那儿的。”
他们二人重回了茶楼,正巧撞见之前的那个说书人从茶楼里出来。
那个说书人明显还记得简容,在简容将要进去的时候,殷勤而客气向他打了声招呼:“公子,您又来啦。”
简容只点了一下头,“嗯,我还有点事。”
那个说书人听简容如此说,于是主动给简容让开了路,“那不敢耽误公子您了,公子您请吧。”
简容也向他客气地回了一礼,然后就快步走进了茶楼。
他和金陀直接找到了掌柜,将泥人儿丢失之事说了一遍,那掌柜的却只叫过店小二,问:“你们可有曾看见过这这位公子遗落下的一个泥人儿?”
那两个店小二纷纷摇摇。
于是掌柜的就对简容说:“公子你也听见了,您的泥人儿应该不是遗落在我们茶楼里了。”
金陀急道:“那它到底掉在哪里了呢,不在街上又不在茶楼,它还能掉到哪儿去?”
茶楼的掌柜听了这话便有几分不悦,说:“公子,恕我直言,一个泥人儿又能值几个钱,我们也犯不着为了个不值钱的泥人儿来欺瞒公子你,公子你若是实在看得贵重,那不妨去别的地方找找,我这茶楼还要招待客人呢。”
这是明摆着赶人了。
简容也有了几分不快,但是也不好跟这掌柜的计较什么,于是就拉着金陀离开了茶楼。
谁料,他才一脚踏出了茶楼的门槛,就看见那个说书人正站在那儿看着他。
简容有些诧异地看了那个站在门口的说书人一眼,“你是在等我吗?”
说书人点点头,“正是。”
“你等我是有何事?”简容又问道。
那个说书人微微颔首一笑,依旧是那种不徐不疾的语气,“二位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简容不确定这个说书人是因为听见了他和茶楼掌柜所说的话而这般说,还是因为他知晓那个泥人儿的下落而这般说,所以他的目光只微微一闪,却没有立即答话。
“我方才在茶楼里捡到了一样东西,不知是不是二位公子正在找的?”说书人算是直接交了底了。
金陀一听,便欣喜地问:“你捡到我的泥人儿了?”
说书人还是慢条斯理地笑:“刚才听见公子与茶楼掌柜的一番话,所以才在此特意等候公子。”说完,就从身后取了一样东西出来,“公子们丢失的可是这个么?”
简容一看那个熟悉的布袋,立马惊喜地叫了出来:“是的是的,这个就是我丢的泥人儿。”
说书人于是将泥人儿递到了金陀的手上,金陀感激不尽地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身侧。
“多谢。”简容对说书人说道。
说书人却说:“这泥人儿做得还真好。”
金陀找到了丢失的泥人儿,心情大好,说:“我也觉得这个泥人儿做得真好,我从没见这么好的泥人儿。”
简容说:“既然觉得它好,就好好保管起来,别再弄丢了。”
金陀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嗯,知道了老大,我一定不会再弄丢的。”说完,还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挂在自己身侧的那个口袋。
简容跟金陀说完,却见那个说书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客气地问:“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说书人笑了一下,问:“这个泥人儿是公子您自己捏的么?”
简容不明白他为什么好像对这个泥人儿格外感兴趣,于是说:“不,这个泥人儿是我们请人捏的。”
说书人脸色古怪地点点头,“那这捏泥人儿的又是何人呢?”
金陀慢慢看了那个说书人一眼,问:“先生好像对这个泥人儿格外感兴趣?这又是为何呢?”
“因为,这个泥人儿捏得很像一个人”说书人这样说道。
说书人的这句话让简容不由得狐疑起来,这个泥人儿本来就是照着一个人的样子捏的,现在说书人说这个泥人儿很像一个人,那是不是代表他也认识小余山上的那个叫做媋的少女?
既然有了狐疑,简容于是就开始了试探,“怎么,先生认识一个跟这个泥人儿长得很像的人?”
说书人点点头,“正是,所以才要问问这泥人儿是谁捏的。”
“原来如此。”简容说道,“多谢先生归还此物,若无别的事,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等一下。”简容刚要走,说书人就在后面喊道。
简容于是止住了脚步,“先生还有何事?”
“你们是不是也认识她?”说书人言简意赅地问道,他刚才在茶楼外面观察二人神情,觉得这二人肯定也跟这被捏成泥人儿模样的少女有什么关系,于是就直接问道。
简容也不掩饰,回答说:“是。”
说书人得到答案之后,也没有其余的反应,只说:“今日我跟二位公子也算有缘,还不知二位公子姓名呢。”
简容倒是很坦率磊落地说:“我姓简,单名一个容字。”
金陀由于说书人归还了他的泥人儿,所以对他便十分有好感,笑嘻嘻地说:“我叫金陀。”
说书人听了之后,也礼尚往来地报上了姓名:“我姓郑,单名一个言字。”
其实说书人的年纪比简容他们二人要大上一轮不止,他这样跟两个后辈报姓名,是一般的长者都不屑为之的,但是他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言语之间分外自然坦率,这让简容对他也暗自佩服。
“老大,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他们互报完名姓之后,金陀就在一边提醒道,这家伙,其实巴不得早点赶去小余山,但是沿路又贪玩,所以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简容于是和说书人道了别。
金陀一路走着一路用手护着自己身侧的那个布袋子,生怕给再次弄丢了,他这模样看得简容心里好笑,“你这么怕弄丢了,怎么不挂在你脖子上?就垂在你眼睛下头,时时刻刻都能看着它了。”
金陀说:“挂在脖子上,那多难看呀。”
“你这样便不难看了么?”简容一点都不留情面地说道。
金陀撇起嘴来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觉得这样比挂在脖子上还是要好看一些。”
简容无话可说了。
“老大,你看那是猫还是老虎?”金陀忽然指着街角的一隅说道。
简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带着一只三尺来高的白色……老虎过街。他所经之处,人人都对他以及他身边的那只白色老虎投以专注而惊讶的目光,并且自动远远地避开那只白色老虎。
简容心里也是一跳,这,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带着老虎过街?
但那个男人似乎对周围异样的目光和惊叫声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神态悠然地走在街上,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惊讶的路人。
“这应该是老虎吧。”简容对金陀说道。
“那他怎么带着老虎过街?”金陀听简容如此说,便有些诧异地问道。
“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见怪不怪,见怪不怪。”而面对金陀的人疑问,简容是这样说的。
那只白色的老虎似乎很乖顺,跟在男人的身边,既没有发出什么叫声,也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所以简容就没有回避它。
然而,简容万万想不到,自己不光招鸟恨,这只看似乖顺的老虎似乎也对他有什么想法,就在简容和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只一直不叫乖乖跟着男人的白色老虎居然朝着简容吼叫了一声。
这一声,不禁把简容叫蒙了,也把街市上的其余人给吓着了,那些人纷纷惊叫逃窜。
而那个带着老虎的男人听见自己的老虎不知为什么,突然吼叫出声,就赶紧去安抚它,那只老虎这才停止了吼叫。
男人微微抬起眼睛地看了简容一眼,客气而疏离地说道:“惊扰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