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栋城是整个南召最大的城,这里的街道上不时会有穿有当地民族服饰的行人来往路过。
偏偏他们的服饰看起来又是极为好看,若是有身着此衣的芳龄少女路过,定要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过几日就将是南召的腊冬节,再加上弄栋城里的多是对此对此司空见惯的南召人本地人,所以虽说这几日街上来往备货的行人数量还算不少,但摩肩接踵的人们都是忙着讨价还价抢足自己的腊货,也没发生什么人用眼神揩油这等事情。
和风细微,轻轻地吹在行人的脸上。
南召城的江月巷子里,一个身穿貂裘大衣的佩剑男子朝着一身黑色劲衣的同龄男子还有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拱手拜别。
他看着神色轻松随意,一脸的笑意盈盈。
“之前瞧见你们身受重伤所以一路护送,此刻我见大家也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所以……”
“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正是东来剑主封星河。
一袭黑衣的庞灵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他皱着眉头看向封星河道。
“封兄可是要去寻我柳叔叔?”
封星河点了点头。
“柳先生早年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身陷危机,我不能袖手旁观!”
庞灵一脸严肃地沉声道。
“之前的事情多谢封兄出手相助,庞灵定将铭记于心,此番封兄为了大义执意去帮柳叔叔更是让人心生敬佩。”
“不过柳叔叔如今身陷囹圄下落不明,封兄贸然去寻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还望封兄小心为上!”
封星河连忙伸手打断庞灵的说话。
“瞧你这语气,说的话听起来尽是些古板子的味道,什么叫为了大义,我只不过是去帮帮我的救命恩人而已,至于你说的危险,我又不是去拼命,情势不妙我会带着恩人转身跑路的。”
“这别的不敢说,我这东来的逃命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闻名!”
说到这里的封星河眉毛动了动。
“况且大鱼在那场大战之中肯定已经被柳先生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一些想捡漏的杂鱼小虾,不足为惧。”
庞灵还想说什么,却被说得起劲的封星河直接打断了。
“别说了,我好歹也是同你一般的大剑修了,哪里会不知道深浅。”
然后他朝着柳千秋和蒲鸢离两人努了努嘴。
“况且若不是为了你身旁的这两个小念想,此刻的你恐怕跑得比我还欢!”
庞灵沉默了一下,说了声好,然后神色认真地看着身前的这个一脸儒雅随和的貂裘大衣男子。
“但愿到时候我能同时见到你和柳先生。”
“会的。”
封星河闻言手指一推东来,紫气瞬间出鞘。
他一步踏上东来剑身,英姿勃发。
“不过在走之前,我得处理处理一些小事!”
长剑骤然升空,朝着城中心出直直飞了去!
身后,庞灵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许光芒,定定地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紫气。
他喃喃自语。
“愿你我希望成真……”
……
“剑仙!”
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然后所有的人纷纷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高空中那个御剑凌风的身影。
他们的眼神之中透露出羡慕的光芒。
一个个恨不得站在剑身之上的是自己。
那般风采,那般潇洒,真真是出落凡尘,并世无双。
岂料天空之上的那个家伙眼见脚底下的众人投来这般羡煞的眼光,竟是得意地将大拇指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口哨。
口哨声响亮倒是响亮,响彻云霄的那种,但是之前营造的那股子剑仙出尘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倒像是一个大街上轻薄人家小娘子的浮浪子。
咦……
一阵阵的嘘声响起,街上的人们纷纷一脸鄙夷。
这怕不是哪家宗门刚会御剑不久出来显摆的登徒子吧……
江月巷子里,三个还沉浸在刚刚感伤氛围里人此刻均是目瞪口呆。
他们瞧着周围此前似乎瞧见了自己几人谈话的摊铺老板们一个个投来的异样眼光。
庞灵将自己的手搭上柳千秋的肩膀轻轻一拍,故作大笑。
“那人是谁啊,哈哈哈,不认识不认识……”
眼见柳千秋还没反应过来,庞灵又加重自己的力道狠狠拍了柳千秋的肩膀一下,把柳千秋拍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柳千秋瞬间回过神来,也跟着哈哈大笑。
“是啊那是谁,真搞笑,话说今日天气真好,适合远行,我们还是走吧!”
随即朝一旁的蒲鸢离递去一个眼神,转身就开始一顿小步快走。
身后的蒲鸢离无奈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快步跟上搭着肩膀两人。
直至走出了小巷,柳千秋才低声出言。
“庞大哥,你这张脸板着严肃得太久了,适才猛然作笑很不自然,我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是在笑。”
庞灵一个充满杀气的目光看去,瞪得柳千秋心中咯噔一声。
随即庞灵脸上又慢慢浮现出了那个尴尬的笑容。
他就这样盯着柳千秋,直看得柳千秋心中发毛。
他保持着这个尴尬之笑出声回道。
“你也不弱,刚刚那个话题转移也很生硬,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充满的尴尬之意,完全不输于我。”
说着他回头向后看去。
“你说是吧,阿离?”
身后被庞灵扭头看着的蒲鸢离脚步一顿,她脸色一变,随即一脸茫然摊着手地望向柳千秋。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
弄栋皇城。
一袭貂裘大衣的封星河站在刚刚退朝的大殿之中。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已然风蚀残年的耄耋老者。
耄耋老者身着一身黄袍棉衣,老态龙钟地佝偻着身躯,眼神却是熠熠生辉。
他伸出手示意想要上前保护自己的护卫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朝着封星河走了过来。
老者语气有些颤抖。
“星河?”
封星河眼神复杂地看向身前这个连爬起楼梯来都要大口喘气的老者,轻声问道。
“为什么?”
老者无奈地笑了笑。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天下大势我能拦?国师苏牧我能避?”
“还是大唐铁骑我能扛?”
“我能做的,只有尽量减少我子民的伤亡,让他们提前撤出凤翔城,不被殃及池鱼。”
“仅此而已。”
“若是你要因此问罪于我,我无话可说。”
封星河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认真地看着身前的这个老人。
“那凤翔城的凰灵呢?”
老者并未直视着他,而是低了低头。
“我不知晓。”
一向神情喜乐随意的封星河咬着牙点了点自己的头,口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自己的双眼,慢慢地一字一字出声。
“好!”
“我信你!”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番。
大殿之中,身躯佝偻的老者眼泪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