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郊外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子,白日里要进城的百姓几乎都会从此处经过,将种植的多余蔬菜送到城里变卖,给自家小孩带串糖葫芦,或者给老人带包中药。
然而现在此地却显得有点狼藉,以对峙的三人为中心,周围的树倒的倒,断的断,坚硬的石头上裂开了极深的口子,原本光滑匀称的草皮,现在像得了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露出了脏兮兮的湿软泥土。
本来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姑苏河,到了码头,或者坐船,或者甘愿多走几步路,从上游的石桥上通过,就能到寒山寺。按理来说,即使是晚上此地也不该没有行人,现在却诡异地不见人影。
在那道白光亮起的时候,两方都是立即感受到了。阮时丹冷着清秀的脸,脸上不动声色。“忍冬花!”,沉默冷淡如木偶的黑图白图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看来你们的主子遇到了麻烦。”阮时丹的武器是一长一短两柄扶桑刀,此刻长刀插在她身前,短刀则在她白皙的手中起舞。
黑图白图漠然看她一眼,两人身形交互后退,无意纠缠,迅速消失在了林子里。
而此前将双生杀手死死拖住的阮时丹此刻却没有选择阻拦,看来那边已经有了结果。只是……这样的力量,看来北临皇子的底牌比想象中要深。
“唔……咳!”她眉头一皱,用手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不出意外看到手心里一滩殷红血迹,无论如何黑图白图两个都是玄境巅峰的杀手,配合起来堪比地境,她一人还是有些吃亏。
阮时丹面无表情地拂去手中血迹,径直离开,目的地却不是身后的扬州城,而是一江之隔的寒山寺。
骆言像个刚被捞起来的水鬼一样惨白着脸站着,她被风君木点了穴,好在阿卡勒救走苏釉的时候还顺手提了她一把,算是救了她一命。
但她眼中却露出担忧,那个蠢蠢的小丫头离风君木太近了,不知道她逃过了没有。
忍冬凋零,白光熄灭,终于能够一窥场中的样貌。隐隐约约的,骆言看到一个站着的人,待烟尘散去,才认出那是风君木。
在他周围,五鬼个个都倒在了地上,口鼻渗血,脸上呈现出怪异的焦黑,看起来已经是命不久矣。
而凭一己之力重创五鬼的风君木此刻脸上却没有轻松的神色,他盯着前方,如临大敌,在骆言看来,他面对五鬼时都没如此慎重过。
此时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苏釉突然轻轻颤抖起来,她将双手捂上眼睛,表情显得有些痛苦。
阿卡勒见她如此脸色一变,“没事吧?”苏釉摇摇头,声音有些喑哑,“来人很强,很强。”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苏釉连说两个“很强”还是让阿卡勒心下一沉,殿下现在的状态虽然看似还好,实则已经是虚弱至极,这个时候遇到强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寒意,缓慢地爬上在场每一个人的皮肤,像是坚硬的冰晶在往身体里钻那般,带着点点刺痛。那寒意初时不觉,待察觉到时已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
明明已是四月底,前一刻还温暖如春的扬州现在则好像陡然下了一场大雪,夺去了所有温度。骆言抱住自己的双臂,怎么突然这么冷!
阿卡勒面色阴沉,操控天地之气,此人竟是已经悟了天境精髓的高人!风君木眼中闪烁,突然高声朗道,“前辈可也是来取我性命吗?”
隐隐绰绰中,他们看到一个人站了起来,河风吹开了余下的烟尘,那人纯白衣衫,眼睛如星辰皓月,只一领面纱挡去了她绝世容颜。
“轻云!”骆言惊呼出声,下意识地转动眼珠往她周围看,“叶不平呢,她怎么样了?”
风君木眯起眼睛,目光却是越过了她,看向她身后,那里还有一个人,他半蹲着,怀中是昏迷不醒的宋不平。
“怎么样了?”轻云抬手解开纱扣,露出的一张脸果然是预想中的倾城之姿,只是她的脸上哪里有半分普通青楼女子此刻应有的惊惶,她眼角一颗痣带出流光滟滟的眼波,眉却如远山长脉,此刻微微倾斜,带出了一点不露声色的煞气。
她声音清冷,嘴角却带着微笑,眼中如装下了万载千秋。
离煌顿了一下才开口,“暂时无碍。”
轻云……不对,云左松了一口气,她重新看向风君木等人,接过了风君木刚才的问话,“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我们不会杀你。”
风君木脸上却没有半点庆幸的样子,她打量了一下气质陡然变化的云左,“刚遇见你时,我以为你也是地网给我挖的一个陷阱呢。”
云左轻笑一声,“我得感谢你没趁机一掌劈死我吗?”
风君木摇头,若有所思,“你刚刚说‘现在可以回答我’?”
云左的笑有了一点变化,她微微眯起眼睛,“是啊,若是我家小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你,就是你背后的那人,我也能让你们,走不出宣照半步!”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风君木脸色真真正正地变了,却不是因为她的威胁,而是因为她所说的“背后之人”。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怎么好。”大街上随便一遇,就偏偏遇见了宋不平,“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云左下巴微点,“请便,不过记得把那位姑娘留下。”
风君木深深看她一眼,就着面对的姿势飞快后退,然后和阿卡勒、苏釉二人消失在那条幽深的小巷中,阿卡勒还顺手把骆言的穴道给解了。
获得自由的骆言第一反应是连忙去看宋不平的伤势,云左没有拦她,她冲到离煌面前,却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骆言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那么冷,那人虽然玄衣贵胄,一张脸俊美如铸,简直富有攻击性,但他此刻眉眼间像是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看他一眼连仿佛灵魂都要被刺伤。
他的剑半插入坚硬的青石板里,一只手抱着宋不平,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