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河畔,青州青城山。
这个新晋的道教圣地掩映在一片秀气的山林中,与武当的高耸险峻不同,青城山显得更加温婉和平易近人。
它其中的建筑比之武当却显得更为恢弘高大,错落的殿宇分布在山林中,淡淡的雾气弥漫其上,一眼看去,确是神仙地界。
今夜月明星稀,上青城山的路由朝廷特意拓宽填铺后,连马车都可以循山路而上,而不像武当山那般,上山几乎要走个小半日。
这些年来,青城山的香火远远胜过武当,除了这任的青城山掌门天赋异禀,得入天境大自在,一跃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之列,而且其门下才人辈出,英杰锋芒毕露,还有就是朝廷的大力扶植了,就凭这路,也注定百姓会更愿意选择青城山。
夜色已深,众弟子都已做完晚课回房休息。但不知为何,长老粟青峰却走出了自己修炼的房间,来到了那条上山的必经路口处,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路过巡山的弟子有相问的,都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粟青峰是青城山五大长老之一,半步天境之人,按理说这样的高人,还是修行的道士,多年修身养性,怎么也会待人和颜悦色一点。
粟青峰偏不,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上手,偏偏如此,他还是五位长老里修为第二高的,不得不感概确实大道万千,人各有道。
粟青峰在等人,一个从洛阳城来的人,他素来看不起京城里那些被官僚之气泡得几乎失了一颗人心之人,甭管那人官有多大,被说的有多厉害,相性不合就是不合,比如那在宣照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温湛。
因此这些年朝廷有人来时他从来没出来见过,一律闭关处理。但今日来的人不一样,他是丹途,一个本该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
他曾是天下占星术师的巅峰,一卜一算窥尽天机。很早以前,他就消失在了世人眼中,后来之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那位沈清风一人而已。
修道之人与佛门的追求虽大相径庭,但有一点却几乎相同:那便是因果。
这话是佛门提出,他们不这么叫,更喜欢叫:自然。说法不同,却殊途同归,世间之事,顺应天地规律,从星辰更替、山河变动,可知祸福吉凶、未来变迁。
因此历代修行之门,都有观星象一说。对丹途,即使是心高气傲的粟青峰,也不得不佩服。
夜色中突然传出了些许马蹄声音,先见的是排排高举的火把,然后是一队浑身裹在铠甲里的骑士,铠甲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寒光闪闪,照出了他们胸口处一座巍峨挺拔的雪白高山。
长白军!
在队伍后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这队士兵在看见粟青峰时停了下来,然后整队往两边靠,让出了供马车通过的道路。
直到一个满头花白,皱纹横生的老人在一个小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支队伍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丹途虽然看起来颇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但精神还挺好,他笑了笑,对护在了他身旁的粟青峰道,“带我去莲池吧。不好意思,老头子腿脚不便,可能得麻烦道长费心了。”
粟青峰点点头,“先生之人,能得天下尊重,不必如此客气。”说完,他宽大的袖袍一鼓,一道醇厚刚正的气息轻轻地将丹途和他的小童裹上,然后朝山上而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他们出发之时,那队长白军的火把都瞬间熄灭,他们一声不吭地站在黑暗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仅仅片刻,粟青峰带着丹途来到了后山,后山不大,一片竹林几乎占据了全部。在竹林深处,有隐隐的青光流转,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显眼。
隔近了看,那青光之地是一小片掩在竹林中的湖泊,湖上冒着淡淡的白雾,朵朵青莲浮于其上,莲瓣上光华流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湖边站了五人,若是有青城弟子在此,就认得出不仅长老们都在,连掌门都沉默地站在湖边,风声急促,粟青峰也带着丹途从天而降,这下,青城山的支柱们竟然一次性都到齐了。
青城山掌门何山看起来就是个山下随处可见的老头,除了那身道袍看起来很有仙气,长得着实不像个高人,但何掌门生性豁达,总是一脸乐呵,青城山上下就没怎么见他变过脸色。
但他这会见了丹途,却罕见地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次先生冒险出山,是为天下功德,我青城山数年繁盛,得亏先生当年指点,先生还请受我一拜。”
丹途伸手托住了何山,他面上并无什么得意和欣慰之色,“道长严重了,当年之事逆天而行,是我一辈子的业障,偿还不能。”
想起当年之事,何山也微微变色,“世间万道,命数繁杂,先生不必过于执著。”
丹途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他看向湖泊上那数朵青莲,又抬头看去,湖泊周围的翠竹都被修理过,抬头去可看到星辰密布,玄机暗藏,而月亮躺在遥远的山头,似乎也在窥探着什么。
“再等等吧,午夜快了。”
除了丹途,青城山六人也都抬头看去,他们都在等待,等午夜降临的那一刻。
扬州寒山寺。
云左看着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人,来人个子很高,他走得不急不缓,却无端地给人极大的威慑力。
很快地,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同样是面无表情,但与离煌那种直想冻死老狗的寒冬腊月感觉不同,他更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而那深潭下面埋藏着周全的算计和无数皑皑白骨堆砌起的杀伐之意。
他一身黑红官袍华贵之余也带着逼人的威势,左手上却不和谐地站了只漂亮的雀儿,那雀儿奋力伸展翅膀,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一样,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寂静,除了鸟儿扑腾的碰撞声之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赵翰墨……只有云左低声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