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山林,回到官道,林浪转身眺望。
远处山林中燃起熊熊大火,看方位赫然便是山河寨所处的地域。
“初冬,天降烈火,燃尽肮脏山河寨。”林浪手持长剑挥了一个剑花,脚步轻快地向州府方向走去。
某官道上,五六十人的骑士队伍,延着从东吴镇到余桥镇的道路疾驰,身后数十里外有数百仆役打扮的人们在周边丛林中不知搜寻何物。
熟悉马匹的人一看便知道这三四十人座下战马乃是左京州除军马外最好的马匹,只有附近最大的那几家势力才有能力养得起这么多战马,还有战马上的武者。
唏律律!
队伍来到一段道路上,带头人左手高抬,示意队伍停下。
带头人迅捷翻身下马,来到前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面前,左翻右找。
这些尸体身上但凡别人用得上的东西早就不翼而飞,只余下破破烂烂的衣物掩体,许许多多蚊虫将这些尸体包裹起来。
他们身上没有象征身份的东西留下,尸体也已经部分腐烂,带头人一时间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主家让他们寻找的人。
车队中有一管家模样的人笨拙地拖着肥胖身躯下马,来到带头人身旁。
他仔细观察这群尸首,说道:“二十来人,人数对应得上,两具女尸,一具右边眉角有痣。”
带头人沉声问道:“可是李家来人?”
管家展开一幅画卷,画卷上是一位女子的半身像,这女子竟是被林浪击杀的李莲。
“尸体已经腐烂,无法通过画卷辨认长相,但从人数、时间等方面来看,应该就是李家来人。”管家走上前仔细比对各具尸首,惊声道,“吴石,你看那是不是陈护卫?”
带头人吴石凑近一瞧,脸色越发阴沉道:“没错,就是陈护卫,我们共事多年,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李家小姐与陈家公子青梅竹马,已有婚约。
东吴镇李家与余桥镇陈家都是雁守郡邻近镇上的大势力,两家嫡女嫡子联姻,双方互相喜爱,兼之门当户对,对于两家来说都是大喜事。
可陈家公子陈宇在家左等右等,原本数日前就该抵达的李莲到现在都还没到,担心路上有变,于是派出家族护卫仆役延着官道寻找,果不其然在官道上找到了李莲小姐。
只可惜,已经香消玉殒。
吴石在管家没有确定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察觉这就是李家队伍,他问道:“这事怎么处理?”
管家面色苍白,在初冬之际额头不停冒汗,他用衣袖擦去冷汗,沉吟道:“如今只有向老爷公子实话实说,并且我们不能回去,不然以公子的脾气,咱们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吴石肃然,对身后一名下属道:“你回去通知老爷公子,李家小姐在官道上半途遇害,我等迅速追查凶手,为少奶奶报仇!”
管家招手示意一名骑马武者过来,吩咐道:“你去后面牵几条猎犬过来,速度要快!”
做完这些,吴石和管家相顾苦笑,心中忐忑不安。
陈宇公子在陈家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恩威并施的手段十分娴熟,但没人愿意得到那个“威”,意味着非常危险。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不算陈家嫡系旁支人员在内,仅仅只是护卫、仆役,陈家就有至少上万人,是余桥镇三大势力之一。
数日后。
在距离凉里村上百里的官道上,一个魁梧壮汉抱臂靠在树旁。
这里是从李家小姐殒命的地方到凉里村的必经之地。
不远处烟尘弥漫,划出一条土色长龙,正是向着凉里村疾驰而来的陈家武者队伍。
壮汉漫不经心地走到道路中间,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连头都懒得抬。
依照吴石背靠陈家嚣张跋扈多年的习惯,遇到这种情况会直接用马鞭将挡路壮汉抽飞,可不知为何,看起来油光满面的壮汉竟然给吴石带来一丝压力。
吴石示意马队停下,对壮汉喝到:“哪来的腌臜货,余桥镇陈家办事,速速闪开!”
壮汉伸出一只脚,在石子地上划出一条线,说道:“过线者死。”语气像是在跟吴石拉家常,如果在场的人不是武者,恐怕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吴石拿捏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有这般底气,他示意身后得力助手去试探试探:“去,试试这泼皮有几斤几两。”
“是!”
助手领命,将背上长刀抽出,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掠过一条好看的弧线。
还没等助手挨到壮汉,他就像是被飞驰而来的汗血宝马撞了一下,在空中迅速被反震回去。
还未入蜕凡境的助手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磅礴的真气冲击,直接变成糜粉。
壮汉从后腰间抽出一把有三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的短刀,缓缓抬头。
是王屠夫!
他手持杀猪刀,简简单单地橫劈一刀,肉眼可见的血色真气化作刀芒攻向吴石队伍。
吴石等人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一刀实在是太快了。
常言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这一刀快到敌方修为最高的吴石都没能反应过来,只一刹那,在场除管家外所有人都身首异处。
王屠夫看着鲜血染红的石子路,轻声说:“过线一人,所有人都要死。”
管家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直接从马背上摔下,顾不得疼痛,直接跪倒在地,额头紧挨着地面。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他的下身慢慢被浸湿,有异味传出。
王屠夫在杀猪刀上轻轻一弹,杀猪刀发出轻盈的嗡名声。
管家记得这种声音,老爷的佩剑有时就会发出声音,这种级别的宝剑整个陈家仿佛只有两三把。
收刀入鞘,王屠夫转身走向山林,与此同时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凉里村,我罩着,伤及村民一丝一毫,我会将余桥镇陈家满门杀绝。”
管家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里,听到王屠夫粗犷的嗓音,忍不住一直发抖。
“是,大侠。我一定回去告诉主家。”
走向山林的王屠夫没有理会管家,而是平视前方,仿佛突然解开了身上的枷锁。
“腌臜货?”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
王屠夫走着走着,膀大腰圆的体型逐渐变瘦,最终变得精壮结实。他身上的油腻被雄浑真气一震,消散得无影无踪。
短短五六步,一个四十来岁油腻的中年杀猪匠摇身一变成了线条匀称的成熟气质大叔。
“恩公,我是答应你不会再帮小浪,但凉里村的邻里邻居与我相处五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不管,这样应该也不算违背承诺。”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在这样的官道上,他绝望地背着那个貌若天仙的女人,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的场景。
那一天,他说:“待我执刀归来,杀道之心不死,斩尽七门三宗。”
今朝屠刀见血,他日立地成魔。
王屠夫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中。
“媳妇儿,待我斩尽七门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