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景佑元年四月十二夜,早已是冷宫的绯月宫在寒沁沁的月色下更显寂寥。门前的竹林无人打理,一片萧索败落。偶尔一阵风,便有不知名的禽鸟从中飞起,凄厉的叫声划过轩国王庭的夜空。
绯月宫的正殿仍旧是那副摆设,美人榻上铺就的锦褥也还是月余前芙蓉蜀绣的那条。就是那晚,绯月宫的描黛拿着两个缝着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跑到翊宁正宫,亲手交给了静德皇后。也就是那晚,点绛为正主子清白,在玉宁煦面前承担一切,触柱而亡!还是那晚,玉宁煦把绯月宫打做冷宫,痛心疾首的问林珑月:“朕待你不薄,为何卿心如此恶毒,天地可诛?”
四月已是暮春,人间芳菲始尽,花事荼蘼。
西次间的象牙床上,林珑月魂不守舍,当真就好像四月开到落败的一朵芙蓉花。她眼神涣散的凝视着身前灯影里的女子,幽幽开口:“田田,我想好了,带我走吧。”
灯影里的女子展眉一笑,她的脚下踩着一个穿宫装的尸体,身量与床上的珑月一般无二。
“珑月,你能这么想甚好。”那女子话落,起身从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包粉末,和水调了,覆手一倾,倒在那宫装女尸的身上。
就听嗞嗞的一阵声响,一缕缕青烟在灯影中摇曳向上,而那女尸,已然化作一滩脓血。
林珑月胃内翻江倒海,频频作呕,那女子却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冷彻心骨:“那几****为助玉宁煦彻查宫中巫蛊,因而不在你身边,描黛能钻空子害娘娘一时,就该为娘娘舍命一世。各为其主罢了,我让她死的并无痛苦。”
林珑月从床上跌跌撞撞的滚下来,爬到那滩血边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只洒了一串珠泪,超渡亡魂。
二人出了绯月宫,月光洒在她们的容颜上,一片柔光祥和。再看去,一人正是那灯影下的女子,另外一个,却赫然长着一张刚刚被融化掉女尸的脸。
景佑元年五月初五,立夏,轩国新帝玉宁煦祠堂祭祖,终于发现镇国之宝涎龙珠早已不翼而飞,旧病复发吐血而迷。
同日,盛京中颇负盛名的“江南布衣”正式停业,老板岳公子与其妹离京,不知去向。
同年五月十五,南楚皇帝楚桑拓在都城江陵以涎龙珠示天下,正式起兵北上,御驾亲征,楚国军心大振,轩国不敌,连退三百里。轩帝派战神永昌王玉宁熙领百万大军赴前线,连胜几场,两国在原轩国墨阳城下终成对峙。战线绵延千里,太平盛世一朝完结!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流离,生灵涂炭,饿殍万里!
叶荷田稳坐在骓雪之上,四人三骑,扬起尘埃数丈,向楚国最繁华的双凤城疾驰,日夜不息。
“蓝陵,你说的逍遥堂,就在双凤城么。”荷田微靠在身后宽阔的胸膛,耳语般喃喃问着。
“嗯,逍遥堂有当世行医用毒造诣最高之人,定能治好你。”身后男子深邃的桃花双眸一片笃定,加紧策马扬鞭。
“双凤城是南京吗?”
“我不知南京。”
“那一定又叫金陵了。”
“我亦不知金陵。”
“那有苏杭吗?江南最美的天堂。秦楼楚馆,莺歌燕舞,你们男人最爱的地方……”
“那里叫临安。”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
“睡一会吧,我会抱稳你的,莫劳了心神,醒了就到了。”
少女的耳语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可闻,沉沉的在少年怀中安睡,嘴边的梨涡时而在梦中隐现,笑靥如花。
初夏的光景,永远都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杨花落尽,马蹄踏遍一路烟花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