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柏菊堂的大夫姓王,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躺在床上,总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好像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似的。
王大夫黑着眼眶,上气不接下气的吩咐家人请叶荷田二人坐下,看茶。自己像溺了水的人抱紧生存的希望一般扯住荷田的手,攥的紧紧的,说:“姑娘也看到了,我如今靠着攒下的人参吊命罢了。”
蓝陵上去把他的手掰开,拉着荷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冷冷道:“大夫有话慢慢说,能帮的我们自然会帮。”
王大夫叹了口气,颤巍巍的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说:“二位看吧。”
叶荷田看去,顿时冷汗就冒出来了,王大夫的脖颈之上赫然一道青紫深陷的勒痕,就好像悬梁的吊死鬼那样骇人。
“这……”
“这勒痕一日深似一日,再过三五天,整个淮安的医者都要窒息而亡了!”王大夫一口气说完,伏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息,半响又说:“如今有人生病全不得医治,姑娘若真有神通,还请救救淮安的百姓。”言罢就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淮安有一家很大的青楼,叫暖酥阁,听名字就有种“芙蓉帐暖度春宵,自此君王不早朝”的**奢侈。
暖酥阁里住着的自然都是一些妓女,不过又不是普通的妓女,而是淮扬一带所有青楼歌坊选出来的花魁名妓。至于为什么暖酥阁能有此有待,蓝陵倒是给出了解释。
江湖坊间有个传闻,叫做“月满淮扬,暗渡西凉,逍遥双凤,鸢落苗疆”。这四句分别暗指四个庞大的组织,月满淮扬说的就是“暖酥阁”的上家,淮扬月满楼了。
这四个组织可以说分工不同,月满楼自然是赚钱的老大,专做些服务业,自然,也少不了********服务。“暗渡西凉”则是指远在西域的杀手组织暗阁,“逍遥双凤”叶荷田倒是有所耳闻,因为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行医用毒的高手组织,双凤城的逍遥堂。至于落鸢宫,则是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据说落鸢宫内清一色的全是女人,位处西南大理境内。
如今单说这月满楼下属的暖酥阁。暖酥阁内有一清官名叫紫吟。紫吟姑娘擅风情秉月貌,弹了一手好琵琶,偶尔也能吟诗作赋的附庸风雅,出道早期让淮安的男人们趋之若鹜。她虽为风尘女子,但天生一身傲骨,为人凉薄,不陷泥淖,对她的那些恩客也是从不献媚讨好,直至几个月前上元节的时候,这位紫吟姑娘在灯会上认识了一个公子。
这位公子是城南张员外家的独子,生的也是风流倜傥,才学高文采好,和紫吟姑娘“投以木桃报以琼琚”的一来二去,就相好上了。紫吟心气高,自然是不甘沦落风尘,张公子对她体贴家世也好,她就渐渐的上了心,把他当成了个依靠,干柴烈火少不得委身于他了。
及至半月前,紫吟发现自己月事停了,跟张公子一商量,觉得是怀孕了,让那张公子马上替自己赎身,在娶自己过门。
张公子虽然爱紫吟貌美风情,但自己毕竟是大家公子,平时海誓山盟也都为逢场作戏,哪里肯就范。可是紫吟毕竟怀了孕,万一十月怀胎一朝产子,对自己的影响也是不好,就跟紫吟说先不急,找个大夫瞧瞧,安安胎也好。
于是他就找到了这柏菊堂的王大夫,明里告诉他好生给紫吟诊脉安胎,暗里嘱咐王大夫想办法让那孩子生不下来。
王大夫一时利欲熏心,拿了张公子的钱,就跟紫吟说她并非喜脉,只是气血郁结导致下红不稳,一剂药下去,又是红花又是牛虻,把紫吟肚子里面一个将成型的男胎给打了下来。
紫吟弱女子,没办法,只能苦水暗吞,谁知那张公子翻脸不认人,在紫吟养病期间就三媒六聘的赢取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紫吟拖着病体去找张公子说理,却被拒之门外,淮安的坊间到处流传她不要脸妄图破坏大户人家姻缘的说法,导致连暖酥阁也快没她立足之地。
后来紫吟又气又恨,想着都是张公子薄情,柏菊堂的庸医又让自己没了孩子,就趁夜盛装打扮,穿上一身大红的嫁衣,邀那张公子见上最后一面。张公子不知所以以为紫吟放不下自己想做个家外的野花请人,欣然赴约,谁知见面一句话没说上就被早有准备的紫吟一刀插在心脏当场身亡。
接着紫吟就穿着那大红的嫁衣,透着跑到柏菊堂,将杀死张公子的匕首钉进匾额,拿腰带挂在柄上把自己生生吊死了。
第二天柏菊堂的人发现了尸体,忙叫暖酥阁领人回去,随后整个淮安医馆的坐堂大夫脖子上都开始多了这么个越来越深的勒痕,就跟紫吟尸体上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