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蓝陵在驿站偶遇落鸢宫青龙司欧细细,见欧细细用蜘蛛蛊杀死暗阁传信杀手,心中对落鸢宫更是愤怒不已,面上却仍旧温和有礼的问候眼前的苗女。
欧细细伸手撩拨着盘在身上的青花毒蛇,那毒蛇此时温顺的像宠物犬一般,甩在她脚踝边的尾尖左摇右晃很是惬意,带动她身上挂着的琐碎银饰叮当作响。而欧细细声音更比银铃清脆,她柔若无骨般扭动着身体向前几步,信手拈起一只细小的蜡管,右脸面具冷艳,左脸表情娇媚,诡异的笑道:“呵呵呵蓝少主,贵阁传递情报的手段,真真落后的可以。”
蓝陵不回话,身形一闪,带起一串青色的虚影,影子散去人已经迫近欧细细身前,他出手飞快,眨眼间已把那蜡管夺在手中,向后跃去。
欧细细半张脸气得涨红,嘴里呼哨一声,就见那盘在她身上的青花毒蛇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细长的尾巴一扫抽在蓝陵夹着蜡管的手腕上,登时红肿一片,蓝陵始料未及,手一松,蜡管便脱手掉在半空,还来不起接住,就被那毒蛇血盆大嘴一张,一口吞下腹中。
蓝陵眉头一皱,从腰间摸出软剑,直向欧细细面门刺去,冷哼一句:“姑娘找死。”
欧细细见了青霜,再不敢怠慢,又是呼哨一声,那毒蛇飞速朝门外射去,自己则将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以一个常人达不到的角度弯曲下去,躲过了这一剑。饶是这样,青霜带着深厚内力冰寒刺骨的剑气仍是将她裸露在外的腰腹划出一道口子,伤口瞬间冻住,结出细碎凌厉的冰碴来。
欧细细忍住寒意向后翻腾,离蓝陵远处站稳了,捂住腰间伤口,喘息着道:“果然好剑好功夫,细细服了。”
蓝陵一笑,仍是用软剑指着她,问道:“青龙司此番是特意来寻还是偶然路过?不知我暗阁那两个不长眼的如何冲撞了姑娘,竟劳烦姑娘出手教训?”
欧细细盯着蓝陵,不禁心惊胆寒,她向来听闻暗阁新任少主在江湖上的传言,接触过的皆以为蓝陵待人最为周到有礼,平素温和可亲,却不知是笑里藏刀,眨眼间取人性命从不手软,落入他手中的敌对者总不得善终,如今一见,果然如是。
她强装镇静,回道:“不过是玄武司叛逃,宫主下令着我到襄阳随侍,我路过此地偶遇你二人,想替朱雀问问她往哪里逃了而已。”
蓝陵心下吃惊于落鸢宫消息传播速度之快,不愧为江湖第一情报组织,他不动声色的往暗阁那两名被欧细细残害的杀手瞥了一眼,示意欧细细解释。
欧细细便说:“呵呵,我很是好奇暗阁这次和楚国合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蓝陵点头,边说:“甚好,可惜姑娘无命得知了。”说着脚步又是诡异的变了几变,闪到欧细细身前,挥剑往她颈间划过。欧细细大惊失色,看已来不及躲闪,只得赶忙又呼哨一声。
蓝陵剑锋将触及欧细细右边脖颈处蛇鳞状的皮肤,那光滑的表皮便被青霜冻结,待他要用力削去时,忽然听到驿站正厅外面的院子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啊啊啊……!!!”正是叶荷田的声音!
蓝陵手上一顿,欧细细抓住机会,忙语速飞快道:“蓝少主仔细点下手,竹韵的命可在奴家青蛇嘴里含着呢!”
蓝陵眉头微皱,撤回青霜,转身一晃,出了正厅来到院里查看。只见叶荷田挣扎的倒在地上,欧细细那只青花毒蛇此时紧紧缠在她肩颈之上,毒牙悬在眼前,殷虹的信子一口口喷向她的面门。
叶荷田原本被那暗阁杀手惨死之状吓得惊魂失色,跑到院子大门那里平复心情,因此并没注意身后何时多了一条青花毒蛇。欧细细见蓝陵动手,自知不敌,便遣毒蛇出来降服叶荷田做人质,等蓝陵就要斩断她喉咙之时,欧细细一声呼哨,那跑到院子里来的毒蛇就窜起来牢牢的缠住了她。
眼下叶荷田命悬一线,端的是危急万分。她素习最怕昆虫毒蛇,怎道此时甚至能嗅到那青花蛇口中令人作呕的腥气。撩起眼皮,与毒蛇那双长在三角小头前端的细长瞳孔对视,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战栗不止,一面努力向后仰着头以便能离那张生着毒牙淌着毒液的大口远一些,一面颤抖着呼救道:“蓝陵,快帮我把这蛇弄走,我怕得紧!”
欧细细此时已经追了出来,站在月色下,那半边身上的蛇鳞更是显得闪闪夺目,生出几分诡异的美感。她想越过蓝陵去到叶荷田和那青蛇身边,却被蓝陵挥剑挡了回来。欧细细便半笑着对叶荷田说:“我劝姑娘还是别动的好,青儿没我的命令自然不会要你性命,只是你挣扎的厉害,说不得它一时不高兴,你那张漂亮的小脸可就难以保全了。”
叶荷田听了,却是挣扎得更为厉害,她双手紧紧握着缠在喉咙前凉湿滑腻的蛇身,用力往外扯着,边又气又怕的骂道:“我知道了,你定也是乔碧落手下的妖女!落鸢宫的都是些什么好鸟,呸,你当真以为我在乎这幅皮囊呢!”
欧细细听了,咧开露在外面的半张嘴,咯咯笑个不停,指着叶荷田说:“你真是个妙人,怪道能与宫主抢卢少爷。”笑够了,又见蓝陵提着剑往叶荷田那儿走去,便赶忙叫住他道:“蓝少主,你身形虽快,也架不住我青儿的毒牙离叶姑娘近在咫尺。”
蓝陵便回身质问她:“姑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请与蓝某说来听听。”
欧细细藏在面具后面的蛇瞳眨了一眨,说:“我想知道的无外乎方才所说二事。倒还有一桩私心,便是请这位竹韵姑娘离卢少爷远着点,没得让我们宫主看了心烦。”
叶荷田闻言,止住挣扎,倒在地上转过来头扬起脸望着欧细细,冷笑几声,不屑道:“转告你们宫主,一来我对卢远藤无半点兴趣,请她不要劳心费力三番两次想取我的性命。二来,连拴住男人心这点自信都没有,即便不是我,日后随意一个花姑娘草姑娘来了,她乔碧落自然也是不得安宁!”
欧细细听了,怒哼一声,一个呼哨打响,那青蛇得了命令,三角小头猛地向后一顿,张开嘴,下颚弯折紧贴脖颈,亮出毒牙便朝叶荷田脸上咬去。
叶荷田惊呼一声,用力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等死。
蓝陵见来不及去救,只得一记冰冷锐利朝青蛇射去,那青蛇好像被实物击中一般,线瞳一闪,攻势竟然戛然而止,只喷出一股毒液洒落在叶荷田耳后,毒牙却悬在半空不再往前。
欧细细见了,诧异非常,遂拍了拍手,赞道:“蓝少主好重的杀气,说起手中的人命,依我看竟无出其右。”
蓝陵此时已然退下伪装,也不再跟欧细细废话,觑着一双桃花眼,冷道:“把你的蛇弄回去,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愿闻其详。”欧细细不敢和蓝陵对视,低下头轻声应着。
“玄武司往北去了,轩国排斥巫蛊,苗女不能立足,你们可去西凉探寻。”蓝陵先把卿渺的消息告诉欧细细,接着又说:“至于暗阁联络楚国的目的……”
“别告诉她!”身后忽然一声断喝,打断了蓝陵后话,却正是叶荷田从地上摇晃着站立起来。二人看去,只见她不知何时从布囊中摸出几根桃木钉,狠狠的钉进青蛇七寸和双眼,胡乱抹了一手的血,也不知是只有她伤了青蛇,还是青蛇也咬破了她的手指。只是那毒蛇此时浑身绵软,挂在叶荷田身上,全不似初时凶猛。
欧细细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惊呼道:“我的青儿!贱人,你对它做了什么!”
蓝陵这边则赶忙抛下欧细细不管,一步窜到叶荷田身边,隐去方才周身缭绕的杀气,神色焦急万分的打量,见叶荷田耳后的皮肤被青蛇的毒液烧去一块,手上却并无伤口。
叶荷田把那将死的青蛇狠狠的朝欧细细抛去,嘲道:“我好心喂它吃了一块雄黄,以后你尽可不必操心它的饮食了,还不谢我。”
欧细细露在外面的眼睛猛地睁大,红血丝爬满眼白,她银牙咬碎,恨道:“贱人,早晚要你偿命!”说着朝院里停着马车扭身便走。
蓝陵忙一抖青霜,紧追上去,横扫一剑,欧细细躲闪不及,左脸绽开一道深刻的血痕,她怪叫一声,回身朝蓝陵射出一串黑影。
蓝陵闪身躲过,回头一瞥,见是数个鸡卵大小的蜘蛛,在地上嗖嗖的朝叶荷田爬去。他赶忙回手疾刺几剑,那些蜘蛛挨个被青霜刺透正中,溅出一地绿色的脓水,须臾被冻结成冰。
等蓝陵再回过头去对付欧细细,却见那马车装药的包裹里面爬出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无数只毒虫,转瞬间爬满了一车。欧细细坐在车上,身上也落满了毒虫,将她整个人覆盖住,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骨碌碌直转。
蓝陵一阵头皮发麻,挥剑斩过去,怎料那被毒虫覆盖着的,并无马匹拉动的马车竟自行朝外飞驰而去。欧细细回头朝他裂开半张嘴大笑,她那被毒虫覆盖的脸上便绽开了一个半月形的黑洞来,令人无比恶心。
蓝陵举步欲追,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他急忙煞住脚步回头看,只见得叶荷田脸色青白,双唇发紫,紧闭双目绝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