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人会想到永昌王进宫的车队里竟藏着一个大活人。
叶荷田虽然一直悬着一颗心,却并未发生那种藏匿刺客种东窗事发,自己也连坐遭诛的事情。等到一行人都进到大摆筵席的华清宫,下车入殿,也没人发现。荷田知道蓝陵定然自行离去了便跟着玉宁熙进了华清宫内。
皇家过寿自然是极尽奢华。乾清宫丹陛左右从天未亮就开始安设万寿天灯,到了晚上天灯都要点亮。在万寿灯后面,左右都悬挂万寿宝联,每幅宝联两面都用金丝绣上联句。万寿灯光映照在宝联及其金字上,使得黑暗的夜晚特别透亮。
宫殿皆暗礼制布置妥当,金碧辉煌,喜庆祥和。华清宫檐下陈设了中和韶乐,正殿内陈设了丹陛大乐,侧殿檐下陈设了中和韶乐。
皇帝宝座前设金龙大宴桌,左侧地平上,面西座东摆着皇后的宴桌,面东坐西设永安、永昌二王的宴桌。其余嫔妃的宴桌排在左右。
叶荷田自然是没资格入席的,只能站在瑞侧妃的身后跟侍女一起看着山珍海味流着口水。
一会的功夫,皇帝入了宴,皇后等人在座位处向皇帝行礼,礼毕,皇后等人各入座进馔。过了一会,皇帝与后妃们开始欣赏承应宴戏。他们一边欣赏演出,一边进果,进酒,皇帝进酒时,后妃们各出座,跪拜。
荷田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不觉看呆了。之前看那些古装的电视剧,皇帝总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高在上好不威风。其实不然,玉宁煦在家宴上自然穿的随便了一些,暗紫的滚边深衣,头戴金冠腰扎玉带。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兄弟之间自然也不会差了远去。玉宁熙那等人物,他哥哥自然也生得玉树临风。
皇后看着端庄,眉眼安详,不愧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小姐。其他妃嫔虽然言语眼神明枪暗箭含沙射影,但也都不失贵族女子的气质。只是一个着湖蓝色锦服的家伙看着呆傻,祝词说的不伦不类,人也只知道埋头苦吃。
荷田悄悄走到玉宁熙后面,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玉宁熙也不回头,仍然跟那些封建的王公贵族门交杯换盏,喝了手中的一杯方说:“等会这处承应宴戏完了。”
少时,戏曲终了,玉宁熙站起来向皇上拱手道:“皇兄,臣弟请准,容府上人献艺助兴。”
玉宁煦听了,忙喜道:“熙弟府上的芷汀舞艺高超朕早有耳闻,珑妃也多次提起,这次托你的福可得一见。”
玉宁熙听了,忙请罪道:“皇兄莫怪,汀儿出了点岔子来不得,方嬷嬷前日在府上相中了另一位,还挺皇兄皇嫂赏光观看便知。”
“哦?那倒要看看了。”玉宁煦不禁好奇起来。
【二】
华清宫正殿上架起了四副桃木雕龙宝座的架子,上面裱糊着三尺见方洒金红纸,一字排开。前方又置放了一个青铜双耳半丈高的鼎,上面插着三柱燃过的香。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却不知下面表情得意的叶荷田到底要做什么。
叶荷田自己从袖中取出四枚铜钱,用桃木钉子固定在四方角上,用红绳绑缚围绕,把自己和那一干物件圈了起来。布置了半响,才跪倒在地,向皇上拜道:“民女叶荷田,乃茅山道派俗家弟子,今愿请仙人降临,祝吾皇松林岁月,日月长明!”
荷田信口胡诌了几句,倒是这些本就迷信的古人们感到大为光荣,也异常尊敬起来。霎时大殿上就静了下来,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叶荷田见她要如何请仙人降临神迹。
荷田少不得在心中暗暗嘲笑,哪里是什么仙人,不过是请个能量大的笔仙再招个鬼魂而已。若是内行人看到了,这也不过是邪门歪道罢了。
荷田向座上得玉宁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王爷贵体做引,仙人才肯降临。”
这原本都是计划好的,玉宁熙忙起身倒了红绳圈子里。这圈子可并不是虚张声势,皆因荷田叫出来的东西其实都是阴气邪气极重的,她自己不怕,但若外泄,恐他人遭殃,便拿家传的秘法做了这么个与外界阳气隔离的圈子。玉宁熙本不是人,自然也不怕。
荷田指导玉宁熙和她手背相对,青青夹住了蘸饱了墨的崭新未见光的大狼毫,竖于第一张红纸之上。她闭目静了静心神,默默念道:“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想与我结缘,请在眼前画圈。”念了几遍,就明显感到笔杆微动,笔尖也虚画了圈圈在空中。
荷田对这些都是既熟悉又热衷的,她见笔仙已经被请到笔上,忙口中念念有词说了几句家传的咒语,当下心中一片清明,已是能和笔仙神交。说是笔仙其实并不是仙,其实都是一些邪气重的亡魂,说白了就是鬼,荷田这种捉鬼世家自然能驾驭,换了别人只会遭殃。
荷田心中道:“老鬼,等下我念咒,你的力量会一下子提升,你借了我给你的力量到那纸上给我写四个字,若是在我面前想着做邪害人,可仔细我让你魂飞魄散!”
那笔仙听了,又见荷田与常人不同,少不得便答应了。
荷田又念起咒来,众人只含含糊糊听不真切,却见荷田收回手来,那大号的狼毫便自己悬在半空中,抖了抖,行云流水的在洒金红纸上书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看去,正是“日月长明”!
登时,不管帝后妃嫔,王子王孙,还是宫娥彩女,都惊得鸦雀无声。忙有人带头跪下,口中颂道:“恭迎上仙,天佑吾皇,天佑轩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荷田让玉宁熙回到自己座位上,心里默默念叨送走了笔仙老鬼。见大殿上跪倒一片,自然春风得意,满足非常。
她示意众人仙人已去,众人起身不表。
只说荷田装神弄鬼的写了几个字,又向皇上道:“民女听闻陛下不得见芷汀献舞,愿作法再请一仙子,堂上献舞为吾皇祝寿!”
玉宁煦听了,喜不自禁,忙道:“有劳仙姑,快请!”
荷田得令,要了一杯酒,含在口中。把早就准备好的显像招魂符贴在那尊青铜鼎上,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将瓶中的粉末绕着鼎撒了一圈。其实哪里是什么仙粉,却是百年老坟上得坟头土。
接着她拔出火折子,一口酒喷过去,火苗一窜老远,正好点燃了鼎上那已燃却未燃尽的香。
之间片刻,鼎上一团烟雾缭绕,却始终不曾超出坟头土绕的圈子去。
荷田念了个招魂的咒,又咬咬牙,拼了将大病几日,施法自行灵魂出窍。
荷田的魂魄打量了招过来的几个不知名的鬼魂,大多是宫中冤死的太监宫女,无甚可用,找了好一会才见了一个穿华服的,虽风韵犹存,但只是年纪大了点。荷田没办法,只得让其他的魂散了,单跟那个魂儿说:“等下你在我的显像鼎上跳支舞,虽然折损阴寿,但我事后定然有好处给你。不然,我作法打散你!”
那个魂儿应了,荷田方回归本体,稳住身形一晃,,禀道:“还请陛下赐舞曲一支。”
一时,乐声响起,就见青铜鼎上得烟雾中,一个华丽妖娆的身影隐隐约约的浮现,众人也看不清具体形貌,只觉美好万分。心中果然以为是仙子下凡。
那模糊的身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封建贵族门又是看得个如痴如醉。一舞毕,香亦燃尽,那身影随着烟雾缓缓随风散去,那场景美轮美奂。众人不知是鬼魂,皆又伏下身跪倒一片,说着:“恭送仙子,福泽天下,荫庇万民!”
荷田这才松了口气,也跪倒,贺道:“愿吾皇龙体安康福泽天下,荫庇万民!”
玉宁煦激动万分,觉得上天也在庇佑他的国家百姓,忙令人给叶荷田赐了座。
寿宴达到了个小高潮,渐渐平息,又继续觥筹交错起来。众人看荷田的目光也从无视到敬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好一会子,那些莺莺燕燕的嫔妃都已拿出自己的才艺特长博得君王一笑,那个湖蓝色衣服的才出席跪倒在架前,说:“臣妾新谱了个曲子,给皇上助助兴。”
玉宁煦一见,开怀道:“珑儿压轴,朕甚欢喜啊。”
荷田一听,方知此白痴女就是小皇帝口中的珑妃,目测她倒是混得很是受宠。
那珑妃谢恩起身,叫两个人抬了一把古筝来。荷田却见众人见了此琴,都惊讶万分,唯有自己不觉有它,心中暗自疑惑。
待到琴声响起,几声曲调过后,荷田不禁在心中狠狠的骂了起来。
【三】
什么臣妾,什么谱了新曲调!!
那魔音穿脑喜庆万分的音乐,分明就是经典民乐,《猪八戒背媳妇儿》啊!!!
荷田震惊异常,半响说不出话来,这会子那珑妃已经一曲弹毕了。
荷田身旁的侍女见她如此,轻声道:“叶仙姑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琴吧,这珑妃娘娘总是出新奇的事物,怪不得陛下宠她万分。”
荷田一听,更是惊得如鲠在喉,默默把目光投向那个回到座位继续大吃大喝的蓝衣女。怔怔的问玉宁熙:“她是个什么……”
“你的老乡吧。”玉宁熙淡淡回了一句,荷田当下如遭雷劈!
她目光死死锁在那珑妃身上,果然不出一会,那呆女就起身了,不出意外,那等吃喝一通,她定然是要去上厕所。荷田跟玉宁熙打了个照顾,也从众人背后绕出大殿。
她紧紧跟着珑妃,沿着回廊,穿过一个半月拱门,眼见珑妃进了一间屋子出恭,荷田便在门口死等。一刻钟的功夫,珑妃带着贴身宫娥出了门。
荷田一步上前,拦住了她。
“矮油,仙姑大姐!你也解手啊,真巧。”珑妃嘻嘻嘿嘿的,冲着荷田说到。
身后的宫女见有人拦了自家主子,不明来意,便有点紧张,喝道:“你莫冲撞惊了娘娘!”
荷田也不理论,张了嘴半天,憋出一句来:“天王盖地虎!!”
“噗!”珑妃一口吐沫呛在喉咙,那宫女不满的瞪了荷田一眼,忙替她排背。
珑妃咳还未止住,就急急忙忙的回到:“小鸡炖蘑菇。组织可派人来了,感谢MTV感谢党!点绛,你瞧,我说今早喜鹊叫是有缘故的,你特么还不信啊!”
那叫点绛的宫女显然是见怪不怪了,见主子高兴,也收起倒竖的柳眉:“娘娘金口玉言,我们都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山炮。”
荷田噗呲一声笑了,伸出手来跟珑妃握了握。道:“叶荷田。”
“林珑月。”蓝衣女呲牙笑着,说:“我说你神乎其神的,原来姓叶,你和江南叶家什么关系?”
荷田一听,诧异道:“你如何知道我家,我正是叶家嫡系传人啊。”
林珑月一拍手,说:“是了是了,我小时候你爷爷到我们那儿替人做过法,厉害极了,今儿我又见了一遭。你是自己跑来玩玩还是住着不走了?”
荷田心想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刚好借了林珑月寻个留在宫中的理由,边道:“林小姐,我如今要事在身,你想个办法留我在宫中住几日,我细细跟你说。”
林珑月听了,自然点头答应,二人重回华清正殿,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