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立刻站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里,他早已比林静涵高出许多,已经能给林静涵一道庇护了。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
林静涵的话语化为楚陶然胸前模糊不清的呜咽,他心痛地皱眉,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妈妈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轻声安慰。
突然觉察一丝异样,楚陶然的目光看向刚刚走过的楼梯拐角。
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直到凌晨时分,楚陶然才收拾妥当,他拿着手机躺在床上,静静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
突然屏幕亮起,他原本冷峻的面容便一点一点融化开,但偏偏要等手机振动了一会儿,他才接通电话。
“嗨,帅哥!到家没?”女孩声音清越。
“十点到的。”他说出具体时间,报备得自然。
“阿姨肯定给你留了不少好吃的吧?”
“排骨,鸡翅,鱿鱼。”他乖顺而精练地回答。
“……”
“怎么了?”他能想象到女孩支着腿,咬唇玩头发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排骨?”
“糖醋,汤汁很浓,很甜,有好多脆骨,是小排。”他依然乖顺。
“楚帅,”声音委委屈屈的,“我饿了。”
“忍着。”他冷静不减,俊美的脸上却是绽开层层笑意。
“你太坏了,你气我,这深更半夜的,我又饿又累。”
他突然皱眉,可惜电话里的人看不见:“累什么?”
“累学习。”
楚陶然听了,忍不住笑她:“我不信,你的成绩一点都不像是累过的。”
“你太坏了,又气我。”顿了顿,她问,“叔叔《三国》讲到那儿了?”
“七擒七纵。”不知是不是女孩子的话音里总带着三分笑,楚陶然的语气也轻松了些。
“啊?都到这儿啦?这么快!叔叔真用心!”女孩的语气染上几分惋惜,“羡慕。”
“羡慕?”
“我也有这么强的好学精神就好了。”
“也是,刚刚有个人还一学就喊累呢!”
“你可太坏了,总是气我。”
楚陶然望向窗外,枣树的树冠一直长到他所在的三楼,两个小时前,他刚刚从面前的窗子外翻跃进来。
茂盛的枝叶抵着玻璃窗,几颗红绿交杂的枣子也凑在了玻璃上,随着外面的风晃动枝叶,枣子“叮叮咚咚”地敲打窗户。这个时候,楚陶然才注意到,刚刚翻窗时带进来几片树叶,现在零零散散落在了床上。
他拿起一片,细细摩挲,翠绿的叶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仿佛拥有了新的生命。他把树叶卷在手上,然后骤然松开,韧性良好的树叶便瞬间弹散开去,又蹦回床上。
如此反复,闷声玩得不亦乐乎。
“干嘛不讲话?”女孩突然问道。
“妖妖,”楚陶然声音低沉,仿佛是在别人的心尖吐露,“枣子熟了。”
电话里静默许久,女孩子的声音像在风沙里走了一圈,裹挟着强烈的不真实感:“也到了该熟的时候了。”
楚陶然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轻轻笑了,倒也没有再出声,就这样拿着电话倚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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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午间,楚家三口一起吃饭。
“是吗?那两个学生也太倒霉了,你们老师一定气坏了吧!”林静涵捧腹,一边给楚陶然夹菜,一边咯咯地笑。
“真的气坏了,连眼镜都晃了一下。”楚陶然笑着回应。
“爸,怎么不吃青花鱼?”他看看坐在主位上的楚建赫,他平时最爱吃鱼了。
“吃啊,怎么不吃!”楚建赫说着,动筷去夹鱼肉,握筷的手上,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明显地凸起。
楚陶然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林静涵,没有说话。
下午,楚陶然就要回D市A大了,林静涵和楚建赫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妈,画箱还在楼上。”楚陶然对林静涵说道。
“我去拿我去拿!”林静涵忙不迭往回走。
待她走远,楚陶然对上楚建赫的视线:“妈刚才为什么没给你夹菜?”
楚建赫愣了一下,笑了笑:“你这说话的方式,可真像那丫头啊!”
楚陶然眨了眨眼睛,院子另一头的枣树被吹得哗哗响,他一言不发地望着楚建赫。
“把她惹生气了呗……”楚建赫像叹息一样说道,继而委屈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哄,你小子是怎么哄小女孩的?”
林静涵再怎么人到中年,在楚建赫心里,依然是个小女孩。
楚陶然冷哼一声,掷地有声道:“耍帅。”
“你没有其他技巧?”
“爸,你看看你亲儿子,”楚陶然斜睨着他,“长成我这样,还需要什么技巧。”
“你这才哪到哪儿?”楚建赫不甘心地回瞪,“你是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
“我儿子比你年轻的时候好看多了!”是林静涵拿了画箱回来了。
“你听,爸,你听。”楚陶然哈哈笑开,继而严肃道,“论英俊,你比不过我。”
楚建赫气结,朝他挥手:“走走走,上学去,以后别来我们家!”
楚陶然接过林静涵手里的画箱,大步离去,一路嚣张地笑。
夫妇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站在太阳的柔光里,林静涵轻轻握住楚建赫的手,他却突然身形一晃,险些跌倒,紧紧反握住林静涵的手支撑自己。
她紧张地望向丈夫。
给林静涵一个安慰的眼神,楚建赫的目光继续追随着那道挺拔颀长的背影,直到他在道路深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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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江依依闭着眼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关掉了闹铃振动。
一阵昏沉袭来,她恍惚间觉得呼吸困难,待到完全清醒,她悲哀地意识到这是感冒,瞬间失去了起床的动力。
周一满课,江依依觉得鼓起勇气也面对不了。
西方文明史课上,她昏昏沉沉,以往还能勉为其难跟着汤小柏的思路动动脑子,今天直接明目张胆一头栽在了桌子上,清醒不了,她实在清醒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课间,她头重脚轻往洗手间走,刚刚经过303的教师休息处,汤小柏就开门把她叫住了。
江依依觉得头更大了。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汤小柏推了一下眼镜,白净的脸上神色关切,他身材瘦小,课上课下都平易亲切。
当然他主动问江依依,主要还是因为经过去年一年,在那由不同专业的近一百名学生组成的另一门公选课上,江依依是为数不多的他记住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得不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