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面容扭曲，夏帆云淡风轻。
“不好吗？”夏帆问。
“除非你想倒闭。”
夏帆摇摇头，说：“那不行，我会也没生活费的。”
江依依哼了一声。
绕过一排玻璃柜，夏帆走到店的最里面，那里是一面黑白相间的墙。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右移，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楼梯，暗色的彩虹地毯铺在台阶上。
“嗬！”江依依震惊了，“那里面不会都是金银财宝吧？”
夏帆扫她一眼：“还想吃饭吗？”
她立刻闭上嘴，跟在夏帆后面走上了楼梯。
这是一道直楼梯，正前方就是二楼，地毯的终止处，就是二楼的木质地板，夏帆走上去时，江依依还站在楼梯上犹豫。
“怎么了？”
“我……要不要换鞋？”她脚上还是一双红色高跟鞋，好像对地板不太友好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会有给你换的鞋。”夏帆说得理所当然。
“……”也对，她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二楼是简单的两个区域，由一面书架墙隔开，书目繁多，新的旧的，薄的厚的，大的小的，五颜六色填满了整面墙，中间的几个空格，摆放着一盆吊兰，两盆文竹，吊兰的枝叶垂荡在书架上，文雅清丽。
书架的里面是夏帆的卧室，一张宽大而素净的双人床，一张沿墙的书桌，一半笔墨纸砚，一半工艺用具，面前便是一扇小窗，向外推开，便可俯瞰傍晚的新街是如何蒸腾起了最后的车水马龙。
夏帆在书架的另一边，那里是一个简单的餐厅和厨房，他似乎是不怎么在家中吃饭，相较于卧室，厨房显得尤其冷清，江依依看到了灶台，却没有看到锅。
在冰箱里找了一阵，夏帆拿出了一罐啤酒，熟练打开，喝一口，把拉环精准地丢进三米开外的垃圾桶。
江依依凑在书架前看书，这样一个书架，她以前幻想过无数次，等有了自己的小窝，她也要在家里摆一个如此这般的落地书架。
“嗯？你还看纳兰性德……哇，海子的诗集！这是什么……《两个月亮》，这不是徐志摩的吗……”她黑色的指甲在书脊上走过，越看越喜欢，都是她很喜欢的诗集，“夏帆，这些书你都有看吗？”
他的起名风格，似乎与阅读品味很不搭。
“没有。”他靠在冰箱上，一口一口地喝啤酒。
江依依时而弯腰，时而仰头，或是对一本没听过的书困惑地低语，或是对一本熟悉的书欢愉地轻笑，在一面书架前走来走去，爱惜地轻轻抚摸那些书脊，食指按在书脊上方，熟练地抽出一个书角，漂亮的三角形跳将出来，封面里的鲜亮，仿佛一下唤醒了这个他只是常常打扫的书架。
连找书的样子，她和那个人，都是那么相似。
是的，她和那个人的磁场，永远是对的。
“那你还买这么多干嘛？”江依依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转过身来，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她巧笑嫣然，“做样子？”
“嗯，做样子。”夏帆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把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还是精准。
就好像倚在冰箱上，看着这个书架喝酒，是一件发生了千百次的事情。
易拉罐“啪”一声闯进垃圾桶的声音，唤起了江依依的感官：“不是说吃晚饭的吗？”
“我不会。”
“我也不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会你带我上来干什么？”江依依更饿了。
“我是真的不会，你是女孩子，多少应该比我会一些。”夏帆摊手。
“抱歉，我只会打蛋。”
夏帆眨眨眼睛，眼里慢慢泛起一抹柔色：“冰箱里有饭，还记得小时候的蛋炒饭吗？”
怔忪几秒，江依依一笑：“那怎么会忘……”
她不爱吃煮鸡蛋，但江老太太坚持认为鸡蛋是最有营养的东西，就变着法一天三顿地把鸡蛋往桌上放，在江老太太的不懈培养下，江依依虽然没有喜欢上煮鸡蛋，但其他与鸡蛋相关的菜她倒是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适应。
其中她最喜欢的，是蛋炒饭和紫菜蛋汤。
奶奶做的蛋炒饭功力已然到家，米饭粒粒分开，裹着莹润光泽，炒出的蛋，不仅色泽嫩黄，还带着意外的酥边，有时加一点青豆，有时加些玉米，还有香肠粒，牛肉丁……
老远就能闻到炒饭的香味，她不止一次在放学的时候，开心地告诉夏帆，今天奶奶说好了做蛋炒饭，特别好吃……
“好吧，我试试。”江依依撸起了袖子，平生第一次征战厨房。
夏帆从冷藏区拿出了一盒真空包装的米，紧实的长方块，外包装看上去非常的高大上，字体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夏帆，你是不是特别有钱？”江依依问。
“是的。”
“……”她系围裙的手僵了一下，“我家都是在超市里论斤买的，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至尊版大米。”
“那你将就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可能快过期了。”他拆开包装看也不看，就丢进了垃圾桶。
“快过期了？那不行，你也太奢侈了，买了这么贵，结果又扔掉，不浪费吗？”
“家里人买的。”夏帆在水池边淘米，修长的骨节浸没在米白色的水里，他缓缓搅动，提起盛具，水流从小孔里像花洒一样流出。
雪白的颗粒里，夏帆右手上的伤痕格外明显。
江依依静默了，夏帆的家里人，她印象里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是不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变动。
而裹挟在这场变动里的夏帆，永远是只能被动承受的受害者。
“你真的行吗？”他看着全副武装的江依依，慎重地问。
“没关系，蛋已经打好了，米也好了，接下来把他们都搞熟就行了。”她举起铲子，面前是夏帆刚刚从上面柜子里拿出来的锅。
夏帆听着她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嗯，开始吧。”
“好的。”
江依依照着楚陶然的顺序，打开了吸油烟机，果断地把蛋液倒进了锅里，然后拿着铲子在锅里搅动，脊背挺得笔直，手臂也绷得紧紧的。
等了好几分钟，夏帆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江依依一边继续紧张兮兮地搅动，一边问，吸油烟机有些杂音。
“我说你没有开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