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冬季的夜晚。异常在你呼过来的一个问候就已发生。然后我开始有时间循着那些风声去回忆那些往事。我未曾料到无所事事地独坐很重要,你给了我这样的闲暇,这样的一个提醒。你说,新年快乐。但没说这是一个时间过程中年轮的递增。我的冲动,就在于我眼角滋生出的一汪泪水,那是很淡的忧郁,我留意为你珍存。
你是我萌动了羞怯之心的大男孩,我这样说,多少没有支配你的思绪,毕竟我们三十出头了。三十岁情感的酣畅淋漓如何这般做作呢?
窗外落着颗粒型的灰尘,门轻轻地虚掩着,保留了那么点点儿情绪上的连接,但目的在于想听到你的电话。
你不知道我设想的那些情节,一些你我的生命延续直到完全有了结果的讲述与宣告,这便是今夜,新年留给我的一段永久的空白。
我们结识于那个人类高一级价值会议的结束。那个下着六角形美丽雪花的夜晚,那个把你舞得四面生风的夜晚,我们很匆忙但很入时地走进了这个季节,把一些情节活跃得很生动。那个会的结束怎么就成了我们的开始呢?哈,我真是惊讶于这生活的美丽与蓬勃。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在为某种目的追逐而痛苦挣扎。何苦呢,人活着就已经有一种超越生命的肯定意味了。我首先感到我活着的奢侈。认识你,给我的生命留下了一些翰墨的余香,信不信并不在于你。我在这里谢了。
事实上,我在说谢的时候,正犹豫着说与不说的斤两,这里很有点意味的东西在里面。被感觉的跳板跨来跨去的,我在脑海里把你跨成一个一个画面,就在昨天,你还说,人到中年,一些经历会脱口而出,一些事情也会不可回避碰到一起,这些躲不开的经历,有它的痛楚之源。其实人这东西,原本就是自然的肥料,在结束的过去里,既然无法维系好那个实感的词:温暖。如何不把它形容得更厚实一些呢?
我想起一个叫李清照的词人,在岁月无痕的藕花深处争渡。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如她皮肤上的褶皱一样越来越深了,但她的词却有超越生命的意义静立在时间的远方。我能感觉到她臃肿松散的独坐,整整一个世纪的历史落差流宕在她生命的正面和背面,她的内涵在于展示了与物质完全不能等值的亘古与深邃。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不该闲置了你的才情。
我忽然想到,人只能在等待中,时光才会有一个正确的角度。它交织了现状等待的焦虑与未来光芒的忧郁。前者产生了生活的内涵,而后者导致了诗意的美感。我猜想你不给我回电话的姿态,肯定如一只古董瓷器,时间的意义只是古瓷表层的一层灰土。这时我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我自己也弄不懂我笑什么,许多场合我总挂着一脸蠢笑,内心往往空洞如风。
我不习惯依照“必然”来想未来。未来其实是一个浪漫主义诗人,它兴之所至,无所不能,未来是即兴的,不是计划的。计划未来是人们在时间面前想象力平庸的借口,未来有它的逻辑,但逻辑学只是次序,却不是必然。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是未来的一个结,有一种旷达的无奈和动人的忧郁。我觉得自己很茫然,在这个被典型了的时间的夜晚,竟然弄出了许多荒谬的举措。
今夜,没有景致。
打一个比喻,植物没有季节的冷暖,但植物有季节冷暖的感受,并且这感受是健康而非感情所左右的。我首先感到是,你还没有电话来,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变得已经无名惆怅了。
我翻阅一本书,看到李商隐在《锦瑟》中写:“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一点古诗的余韵安抚了我。我听到窗外有风的骚动,这是世界温暖与平安的象征,是这个夜晚惟一动真格的呼号了。
我站起身,今夜无故事。
我洞悉了我的思绪无奈的浮噪。
在今夜,我听不得电话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