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半月街尤其安静,微风吹过花叶的窸窣声被无限放大,鸣虫躲在墙角的龃龉变得歇斯底里。
洛嘉坐在曼陀花丛中的秋千上,悠悠地荡着,将军蹲在不远处,两只眼睛随着秋千的摇晃不停地转动着。
她看着周围只有红花没有绿叶的植物,想起刚才他问邓伯这是什么花的时候,他说是曼陀罗,因为看着红红火火的,就种了这些,好管理。
邓伯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花,不知道他是不知道曼陀罗和家里满园子的曼珠沙华不是一种花还是怎地,也或者这是民间的叫法?
洛嘉小姐杂学旁收的倒是认得这花,传说中这花白色开在天堂,是曼珠沙华,红色开在地狱,叫彼岸花。
只是她很奇怪,以邓伯的见识和认知会分不清这两种花?花开叶落,叶落花开。“花叶不相见”,这世上,除了“彼岸花”,再也找不出一个。
也难怪网上都把这里传做“鬼屋”了,就算没有许倚婷事件,单是这些花,就够好事者脑洞大开了,还好,这些花只开在园内,外人并不得见。
她用脚蹬了一下地面,让停下来的秋千再次荡了起来。
恍惚中看到一个小男孩向她这边走来。这个年龄的孩子不都是应该活蹦乱跳开开心心的吗?怎么这孩子看上去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不开心。
男孩仿佛七八岁的模样,个子比同年龄的孩子高出大半个头,大眼睛尖下吧,四肢修长,这要是长大了,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女生呢。
她虽不是颜值控,却不太喜欢太过秀气的男生,但不包括未成年人,试问漂亮的小孩,谁不喜欢呢?
“你是谁?”
男孩不理她,径直从她左边的小径走过,看来是个性格孤僻的小孩。男孩走过的时候,她发现他的衣服破了,像是被人扯破的,书包的带子断了,裤腿上都是泥巴。
洛嘉跟在男孩身后,看着他径直走到后院,穿过客厅,来到书房。
她以为是家里请的工人家的小孩,看他走到书桌前,掏出书本,心说现在的工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即便主人家不在,也不能让小孩子胡乱出入书房。
这里她晚饭后来过,都是祖上一辈辈积累的书籍,多是些孤本绝本,父亲可以不在乎这些书籍,她可是喜欢得紧呢。小孩子不懂事,万一乱翻乱拿的,脏了丢了咋办?她刚要让这孩子出去,看到他趴在桌子上认真的样子就不忍了。
算了,还是等他写完作业,问问邓伯这是谁家的孩子,让他领出去吧。
洛嘉走到小男孩身后,想看看他写的什么,这一看,却是大大地吓了一跳。
怎么?这孩子居然做的是微积分的题?刚才看他狼狈的样子,以为他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天才少年。看他解题的速度,这题对他来说还是简单了。
这孩子,留在这里就埋没了。
她走出房间,前院后院都没找到邓伯,家里的工人也不知哪里去了。想来都被邓伯安排去做各自的工作了,刚才,经过疯女人的一通闹,加上下午董尘被带走的事,家里还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几天了,洛嘉小姐还惦记着昨晚那男孩的事。
她希望能找到他的父母,跟他们说带这少男去她曾经的学校。那里都是从世界各地来的天才儿童,在那里,他不会被人看作另类,更不会受到排挤。
可家里的工人好像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邓伯也不见踪影,更奇怪的是,男孩也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傍晚的时候,他看到邓伯抱着浑身湿淋淋的男孩跑进家门。男孩的头了四肢都耷拉着,像是快不行了。这是怎么了?掉河里了?难不成又是一个被“找替身”?
她很难过,自从那晚看到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牵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男孩看来很不好,家里的工人忙得乱作一团,各种抢救办法都用上了,男孩还是没有一点生机。这孩子的父母呢?怎么不见?
洛嘉看着大家伙忙进忙出,不但帮不上手,也没人理,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送医院啊,快送医院啊?”她大声呼喊,却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远处传来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声音,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个明白人,知道叫救护车。”
“大小姐,大小姐。”她听到邓伯的声音。
“怎么了?他呢?”她说的是落水的那个男孩。
“谁?董尘吗?先生已经出面了,过两天就能放出来。”
这邓伯是傻了吗?还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漠不关心?放着一个情况紧急的孩子不管,却巴巴地提起董尘。
“你们傻站着干嘛?还不把那小孩抱上车?”她看到两个站着跟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
俩医生一脸懵逼。
“不是说大人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孩子?”
“大小姐,你怎么了?哪里来的小孩?”邓伯看着她,也是一脸懵。
“你抱进来的那个小男孩呀,救护车都来了,都围着我干吗?还不快去救那小孩?”
洛嘉小姐有点生气了,真是的,富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救不是命了吗?她好好的,哪里需要什么医生。
邓伯愣了一下,说没有什么小男孩,想是她这一整天累了,加上董尘的事,情绪过于紧张,刚才荡秋千的时候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他怕是那大货车撞了一下,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叫了救护车来。
她这才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自己躺在秋千架旁的太妃椅上,将军一个劲儿地用脑袋蹭着她的脚,不像上过去几天的样子。
难不成那只是个梦?只是这个梦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邓伯执意让她去医院好好地做个检查,洛嘉拒绝了,“我没事。”
打发走了那两个医生,她问邓伯,家里的工人家里有没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这么高,”她用手比这高度,“瘦瘦的,眼睛挺大。”
邓伯说没有,他一辈子没结婚,没儿子,更没孙子,家里的工人倒是有几个有孩子的,只是都不会带到这里来。
“除非他不想在这里做了。”邓伯补充道,“离开这里,他们到哪里能找到这么轻松,薪水这么高的工作。”
“看来我真的是累了。”洛嘉想,自从容舆的事情发生后,一连串的事情搞得她的思想没一刻消停过。
“下午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问邓伯,“阿顺说那个女人经常来这里闹。”
邓伯告诉她说那女的叫上官芸,是许倚婷的妈妈,自从她女儿死后,就精神不正常了,开始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多,慢慢的就没什么清醒的时候了,见谁都说说凶手,这里附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躲着她走。
“要不然她怎么说大小姐你是凶手,大小姐你是第一次回来,别跟一个疯子较劲了。”
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不然奇怪的事岂不又多了一桩?
洛嘉挥手让邓伯离开。
本来这也是后院,居家没有搬走的时候也是女眷居住的地方,除了侍候的丫头婆子,前院的家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邓伯也是在主人家都搬走后,带人打扫的时候来,平时,后院都是空置的。
她打开电脑,逐一浏览着关于半月街近期发生的事情在网上的各种帖子。
一个个点开去,无非就是关于半月街闹鬼的传闻。有说半月街名字本身就不好的,还有说这条街本来就是“鬼市”,要不那么好的地理环境,怎么没人开发呢?
越看越无聊,无聊到犯困。不过是像其他哗众取宠的一样,有半月街的风水不好的,洛家的房子断了龙脉导致风水泄漏的,有说洛河就是忘川河(洛川)的,加上河对面学校是建在乱坟岗上的,才导致运气不旺的人只要一踏入半月街就会有祸事发生,等等,等等。
一个个说的好像都是风水大师一样,不过都是些哗众取宠的喷子,想借此机会长几个粉,变点现啥的,还有甚者三更半夜跑去搞个鬼街直播,别人看着可笑,自己却吓得哇哇叫。
这些人,借着网络的发达与人们的好奇,不负责无底线地做着自己的发财梦,看着都觉得可笑。
正无聊呢,一篇“冤魂索命——命案还将继续”的文章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叫“一步一个坎儿”的在“安城社区”里的一个帖子特别火,被转了几万次。
他没有从风水的角度去营造气氛,一开始就说了一件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并说自己就是这件事的目睹者。
十多年前,安城师范附小转来一个男孩,这孩子不同于其他同龄的人,学习成绩优异但却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学校里从校长到老师,没一个不对他悉心照顾的,这不免遭了许多人的羡慕嫉妒恨,处处与他作对,这孩子也是怪,被欺负了也不跟老师告状,久而久之,那些欺负他的同学就越发大胆起来,后来,这孩子在一帮孩子的欺凌下,掉进了洛河里,没一个人去救。
“他回来了,跟你们这帮冷血的动物索命。”文章的最后,作者说,“许倚婷是第一个,第二个是谁,第三个呢?还有第四个第五个……”
这篇文章在别人看来或许也只是一篇哗众取宠的另辟蹊径,可却震撼到了洛嘉。
她是从不信鬼神的,可那男孩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跟自己做了同一个梦?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又或者那男孩死后冤魂不散?且与自己心灵相通,要自己为他讨回公道?她感觉到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有些动摇了。
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必须找到这篇文章的作者。他用的网名不怕,查到他的IP地址对于洛嘉小姐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西城,他也在西城区,看来离半月街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