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和屏幕前的,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她的人,都对许知恩这个忽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意外。
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史妍,金恒,魏都良,李祥润,徐常智,杨立德,张晶,胡园园...以及远在澳大利亚的宋思舟和第二天在监狱里看到新闻报纸的李馨。
众人吃惊的方式不同,但无一例外地都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她能看到每个人的表情,那她对这个曾以为自己很了解的人或许会有新的认识。
她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业界都造成了很大的震荡。
在当下,身旁的宋祁和的脸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平静地看着观众席,扯了扯嘴角,不经意地瞟了许知恩一眼,讳莫如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狠劲。
许知恩没有注意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但能感到身边传来阵阵寒意,不当场发作那是他涵养功夫好,这一次她是真的惹怒宋祁和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会让他下不来台,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在公开场合辞职,宋祁和是没有这么容易能放过自己的。
那个身经百战,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主持人此刻都不知道要怎么圆回来,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沉寂。
有那么一刹那,许知恩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冲动,这本可以私下解决的,现在却毁了宋祁和的高光时刻,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样有手段的一个人,会不会报复自己。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但看到王泽凯的神情,由惊讶转为欣慰,还无声地为她竖起大拇指,心里又坚定了下来,最后说:“希望今天之后,公司和我本人都能走向一个新的阶段。”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她刚下台,还没走到休息室,就在过道里被宋祁和拦住了。
“自作主张?”许知恩鼓起勇气甩开他,冷笑道:“宋祁和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你是我老板没有错,但辞职是我个人的决定,从职业上来讲,我会安排好工作交接完再离开,我不觉得需要和你商量,要征求你的同意才能离开。”
宋祁和说:“你确定要这样和我一拍两散?许知恩你工作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行圈子很小,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就是一个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小孩子,一点没有绅士风度,一言不合,索性就发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许知恩哭笑不得,她知道依着宋祁和的脾气,如此不顺他的意,是不可能听他说出什么好话的,她只好先放低姿态,况且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有些突然。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你已经打败所有的敌人,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你不需要我,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想到这句诚恳地在许知恩眼里几近于哀求的话让宋祁和更生气了,他大吼:“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利用你才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难道不是吗?”这一次她没有惧怕,反而迎上去反问。
最后的最后,很多事,就不必说破了。
“不是!不是!不是!许知恩,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看不到吗?”宋祁和红了眼睛。
也许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求而不得的痛苦。
许知恩看着他半晌,然后幽幽地吐出一句:“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周六,早上七点不到,海伦路,1933老场坊,一场小小的慈善设计展正在布置当中。
和之前的平面设计大赛获奖作品巡礼那种拼盘展览不同,这是王泽凯的个展,之前的比赛他虽然没有获得冠军,但是作品展上王泽凯的设计被一位金主爸爸看上,出资为他举办个人作品展。
“诶,歪了歪了歪了,”汪铭站在大厅中央指挥:“这可是这次主要展出的作品,你们小心一点可给我摆正了,还有那个顶灯,那个顶灯怎么朝天花板打?天花板上有画?”
蔡琳走进来对他说:“所有展品都从车上卸下来了,我让他们搬去储藏室了,等会一幅一幅挂。”
汪铭皱眉:“唉,一个一个都笨手笨脚的。”
蔡琳马上说:“我去盯着他们,对了,这个作品摆放的位置和昨天晚上讨论的最后一版一样没变化是吧?”
“嗯,”汪铭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还是把凯凯最近的作品挂在最外面,早期的作品挂在里面。”
这时,许知恩提着饮料走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藏拙?”
“当然不是!”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反驳,把许知恩吓得一哆嗦。
“这叫追本溯源,”汪铭推推眼镜,故作老成:“这样才能让大家最直观地感受到艺术家的成长。”
“哦,是嘛,”在这一点上许知恩没有他们专业,也插不上话,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说:“各位师傅辛苦了,要不要下来喝点饮料。”
“不可以!”汪铭和蔡琳又异口同声。
“饮料撒出来,把相片和画弄脏了怎么办,”汪铭点着脚尖:“现在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干完再喝。”
“哦,那要不要我帮忙?”许知恩好心提议。
“不不不。”他们两又一起拒绝。
汪铭说:“您老就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王泽凯一会儿就来了,您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对面杂粮饼店吃个早餐。”
许知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休息日大早上的她自告奋勇来帮忙,这两个小句头居然不领情,还嫌弃她这嫌弃她那。
而且她发现他们两个说的话是越来越像了,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她对自己的桃花不怎么敏感,对别人的八卦倒是警觉得很,以她的直觉来说,这两人铁定有事。
“那个角落是干嘛用的?”许知恩走到展厅里面,看到一处不大的拐角,有一面亚克力相框装饰的墙,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汪铭和蔡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汪铭神秘一笑:“这个地方是专门辟出来用来推介一位新的摄影师的。”
新的摄影师?许知恩眉头一凝,她怎么不知道王泽凯有认识什么新的摄影师?
呵,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当摄影师了,她已经脑补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追着“王老师”前“王老师”后地追着王泽凯,还假借看片的名义邀请他来自己家,王泽凯这种单纯天真的男人,虚长了三十岁的年纪,在这种女孩面前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会掉入对方的温柔陷阱,轻则感情被骗,重则身败名裂,啧啧啧。
不行,现在这么纯情的男人已经快绝种了,她必须承担起拯救稀有物种的义务。
许知恩自诩心无杂念,大义凛然。
这时,王泽凯的到来打断了她一厢情愿的脑洞。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忙来忙去真是不好意思,还没开始布置?正好我来帮忙。”
汪铭和蔡琳一起摆手:“不用不用,都整得七七八八了,没你什么事儿,今天你是主角,哪有主角亲自动手的,安德森先生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别把衣服弄脏了。”
搬运工人陆续把准备放在这个角落的相片拿出来,许知恩一看傻眼了,这不是之前她待业在家时四处瞎拍的上海弄堂、菜场、大马路的照片吗?还有去宁波时候拍的照片和他们第一次“约会”在武康路拍的照片。
所以这个新晋摄影师是...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