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无动于衷,琼姿表示非常不满,抬手就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砸了。
我无力地冲她翻着白眼,叹道:“我说琼姿,咱能改改这毛毛躁躁的臭毛病不?”
琼姿狠狠地瞪我一眼,脱口道:“莫轻寒是跟了你六年的狗腿子,你们主仆情深,你要留在这里陪他,我没意见,但是勺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不待见你们家轻寒哥哥,我是要回东黎的!”
“首先,人家现在是皇帝,咱们是阶下囚,没什么狗腿子不狗腿子的;第二,他亲口说与我恩义两消,再不相干,所以我与他也没什么主仆情深了;第三……算了,说了也没用。”我叹口气,默默地打住了。
最近似乎总是在叹气,叹得人都快断气了,这日子,啧啧,也是醉了!
我咧着嘴冲着琼姿说道:“对了,琼姿啊,全天下人都知道南楚太子向东黎公主求亲,不论事实如何,你总归是有太子妃这个名分的,东黎你怕是回不去了,要不这样,你不是很迷恋公子翩然么,要不我让轻寒把那个公子翩然找来,成全你跟你的梦中情、人,如何?”
“公子你个大头鬼啊!”琼姿一巴掌扇过来,瞪大了眼睛斥骂,“本公主要回东黎!死勺子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把本公主送回去!否则本公主砍了你的狗头!”
我挥开琼姿的手,烦躁地站起身,道:“送你回去,我估摸着是不太可能了,给你寻个好亲事倒还办得来,就公子翩然了,你要是乐意,我就找轻寒说说去,你要是不乐意,不好意思,那就继续在这儿关着吧!”
我烦躁地摆摆手,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今你我都是阶下囚,可比不得在东黎时候的风光尊贵了。”
我起身走到门口,叫了宫女带路,领我去御书房看看,又回头看了琼姿一眼,朝着侍立着的太监说:“将偏殿收拾出来,安置公主和杜姑娘,以后她们就住在这儿了,小心伺候着。”
我不确定琼姿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丫头虽然鬼精鬼精的,但是胆子却不大,性子又火爆,被困在南楚一年半,哪里还能沉得住气?我估摸着,她肯琢磨我话里的含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进了御书房,只见轻寒正在看折子,端坐在九龙御案前,倒也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君主摸样。边上研墨的太监要请安,我一抬手制止了。
我走到榻边歪着,翘着脚看他。御书房里什么点心都没有,这一点让我很不习惯。从前在东黎,不论我走到哪儿,总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找到点心,黎铮是很少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的,那些点心都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一想起黎铮的好,思念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奔腾恣肆,根本停不下来。
轻寒设了那样大的局,黎铮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温如玉曾经说过,黎铮身受重伤,没个十天八天的下不来床,我猜他还是往轻里说的,黎铮有没有命在还是未知之数。
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闭了,在这里,我无从得知一星半点宫外的消息,别说是东黎的事情了,就连南楚皇城里的事情我都一无所知。
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要怎样,我才能撕开一个口子,与外界取得联系呢?
许久,轻寒放下折子,伸了个懒腰,才看见我在榻上歪着,笑着走过来,温声道:“来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我揉揉肚子,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吃下去的午膳都已经消化完了。”
“小路子,去拿些点心来。”轻寒淡声冲太监吩咐,又道,“以后娘娘来了,要及时告诉朕。”
等到御书房就剩下我们俩时,轻寒的脸色顿时柔和了许多,挨着我坐下,笑看着我,柔声道:“怎么没找琼姿玩?”
我一个白眼丢过去,愤愤道:“玩什么?逛园子吗?我都逛了那么多年园子了,还有什么好逛的!”
“南楚的园子,与东黎总归是不同的。”轻寒笑笑,拉过我的手,温柔地说,“眼下我刚刚登基,朝中事务千头万绪,还没处理停当,只能委屈你先在宫里消磨着,等我平定了前朝,安定了朝局,你若想出宫玩耍,我便带你去。”
我这时才察觉到他在我面前不知何时已经不称“朕”了,心里虽了然,却不动声色地嘲笑:“哟,皇帝陛下不是挺威风么?怎么不称‘朕’了?我记得昨日你还一口一个‘朕’来着!”
轻寒温柔一笑,眼波如春风过水,荡起一层细细的涟漪:“在天下人面前,楚炎是南楚之君,在少主面前,我只是莫轻寒而已。”
“啧啧,少主,啧啧!”我一脸不屑,毫不客气地讽刺,“也不知是哪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说的,自今日起,你我主仆恩义两消,再不相关。莫轻寒此后的生死祸福,与敬安王府、与襄王韶华再无半点关系!”
轻寒愣了一愣,片刻,展开一张极致的笑颜,眼睫抖了好几抖,声音都有些颤了:“我说的话,你竟一字不差地记着么?”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恼怒地站起身,还没迈下榻边矮阶,就被他大力一拽,跌坐进他怀里。
“华儿,我承认,最初跟着你,是因为走投无路,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寻求你的庇护。到你封了侯,那时我已经打定主意利用你的势力为我复仇,一步步安插温如玉、范长安入朝,甚至我布了很多局,都没来得及用上。可是华儿,我对你是真心的,在我的计划里,你会是最终与我携手之人。我骗了你所有的事,唯独这颗心……”
轻寒拉过我的手,覆在他心口上,郑重而深情地说:“唯独这颗心,是丝毫不掺假的。华儿,我在等你长大,等计划成熟,等天下安定,许你一份天长地久,百年好合。华儿,这天下与你,在我心中是一般重的,有了这天下,我才有留住你、护住你的资本,有了你,我要这天下,才有了实实在在的意义!”
啊呸!说漂亮话的人是他,不干人事的也是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不过这话听着,心里还真是有那么几分舒坦呢!
我被轻寒抱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想挣开,但一掂量,眼下这种气氛还是顺着他比较好,于是努力放松了身子,漫不经心地说:“我反正是要留在这里回不去了,那琼姿和阿蘅你打算怎么办?”
“随你处置。”轻寒柔柔地回道,捏了捏我的鼻子,就像娇宠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娃似的,“你是后宫之主,女人的事情自然是由你来处置的。”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脱口冲道:“人是你弄过来的,该怎么弄走,那是你的事情!”
轻寒耸耸肩,一脸无辜:“若要依着我,一刀杀了就是。”
他的眼神满不在乎,我猜只要我点头,他绝对不会在意琼姿和阿蘅两条命。
冷血啊冷血!这个男人还是那般冷漠寒凉,骨子里透着对世事都无所谓的淡漠,他大约只真正在意过我吧!
可惜,我已经有了在意的人,人心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走进去一个黎铮,就再也容不下莫轻寒了。
更何况,所谓莫轻寒,根本就不存在。
我垂下眼帘,心里有些凉,又觉得格外讽刺,分明知道他对我一往情深,却仍旧固执地虚与委蛇,大约,我比他还要冷漠寒凉吧!
“琼姿一向对公子翩然很着迷,明天你把公子翩然召来让我看看吧。”我靠在轻寒怀里,淡声道,“她反正是回不了东黎了,若是能与公子翩然结成连理,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你怎么知道我能召来公子翩然?”轻寒惊讶地问,“我从没在你面前提到过公子翩然啊!”
我狠狠一个白眼丢过去,冷笑道:“真当我是傻瓜吗?沉香湖畔那座宅子的书房里挂了满墙公子翩然的画,他要不是你的人,范聪打哪儿寻来那么多画?”
轻寒尴尬地笑笑,道:“不愧是我的少主,果然是聪明绝顶的人。”
“别给我打马虎眼,明天一早我要见到那个公子翩然。”我翻着白眼下了定论。
轻寒点头应下,道:“让他去见你是可以,但他跟琼姿能不能擦出火花,那我可不能保证过。”
“放心,擦不出火花,我不会放火啊?”我贼兮兮地笑,打定了主意要摆平这个公子翩然。
那可是我败中求胜的唯一筹码啊!
这个公子翩然会是个什么样风姿绝俗的人呢?翩然啊,这两个字可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我万万没想到,所谓公子翩然,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