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落,就有了落脚的地方,因为连日赶路而倒下的女眷不止一两个,队伍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少了一截。那些白衣人对杀人并不生疏,可大约是因为她们还有用处,所以很是控制的让这些身娇体弱的女人走在队伍中间。如果受重伤就直接扔下,如果只是力竭,就扔到木马上驮着。
——比起这些高傲目无下尘的白衣人,那边的纤夫更令人不能忍受。他们的目光的落在这些女人的身上。只要是有可趁之机,就会过来嬉笑一番,或是摸摸小姑娘的手。这对于这些以前可能是养尊处优的女眷来说简直是噩梦了。她们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僵持着队伍后面慢慢走。
他们就是这个戈壁村落的村民,被征召去运送物资。刚看到一个风干的羊皮挂在风帆上,日落被垂直的戈壁分割成两端,左侧是金色的斜阳洒在黑色煤炭一样的地面上,粼粼的散射出纯净的光芒。另一侧则是湿漉漉,灰蒙蒙的。就像她看到过很多描述古老又偏远的电影里讲述的场景。很多女人跑出来迎接这些男人。帮他们把身上绳子解下来。
“明天一早启程去日落城。午时前必须赶到。”
“是”那些押送的人齐齐低头应是。
人蜂拥挤到了一起,抢起了地上的包裹。那个之前杀人的白衣男子怀里抱着剑往前走,前面立马跟上两个普通村民打扮,却稍稍显得整洁些的老者又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舔着脸驼着腰说:“公子….不,仙长路途辛苦,需要用些饭么?”他更在这群人后面,连个眼神都没有得到,吓得更弯下几寸,声音也哆哆嗦嗦的。
“鄙人已经准备好屋舍数间,仙长请进屋休息。”
这下,白衣抱着剑的男子倒没有拒绝。他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带路”
“哎!是是是!”老者两条腿飞一样的跑得飞快,带着几人进了村内最高的那几顶帐篷去了,惹得身旁那个姑娘又唾弃:“真是丢人。好歹也是大周官员,竟然对着个方外之人卑躬屈膝。”说出去是将大周官员至于何地?
她正是之前那个挨了鞭子的女孩。这番话让旁边一个瘦高纤细的女子瞥了她眼说道:“沐静姝你倒是有风骨,那当时在王庭,你怎么不跟着你们沐家上下留守下来,等待发落。”
“你!”
沐静姝一时间接不下这话,她心里自然是很不服气,可这曹泉也不是好惹的。以前就是王都出了名的暴脾气。她爷爷是振国大将军曹江。家世显赫,如今就是一通遭难,她也有点悚这曹泉。
不过面子上有些不好看,她冷笑一声,忽然扭过头,定定的看着施语阳:“我怎么样也比不上她。三殿下一倒,你们施家遍见风使舵转的快,只可惜呀,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可见老天爷还是长了眼。”比起曹沐两家,施家勾结国师,祸乱朝纲,企图在圣上病危之时扶持三皇子上位,又被如今圣上亲封的许国师一网打尽,成了乱臣贼子。如今连着三族都一网打尽。要不是这施家曾是开国功臣,陪伴大周朝先祖开拓基业的功绩,如今只怕是连流放都轮不到她。
施语阳:“…….”
她是“真”一脸茫然。但看到别人话头都说道自己头上了,这么装作打酱油的似乎也不行。她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那两人都转过头盯着她,愣是看的施语阳背上都鸡皮疙瘩起来了。她想了想,在对方不耐烦前开口说道:“无论以前怎么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别忘了。咱们现在都是落水狗,谁也没高贵一两分,今天你说我两句,横竖我少不了一块肉,以后咱们这些人就死咬着对方,看谁能讨得什么好处.”
她没直接接过话,以前的事情她只有两眼一抹黑,所以格外底气不足。生怕让这两人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得语焉不详的反驳她,施语阳这话音刚落。沐静姝脸色一僵,竟像是被戳到痛脚似的低头不语。
那仆妇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这支队伍不止是高门贵女,有些满门都被流放,丫鬟仆从,奶娘门房。通通没放过。这些丫鬟大多都是跟富裕人家小姐似的养着,平日里虽然是伺候人,可是过的也比寻常百姓要精细。此时有些却还认着往日的主子。
沐静姝的贴身丫鬟小梨就很不服气,可她当丫鬟习惯了,也不敢对着以前的施家小姐吆五喝六,硬生生的忍下来,扶着沐静姝伺候她喝水。哄着她说:“小姐,听说落州风土人情和王庭大不相同,有好多新鲜玩意儿。说不定咱们明天就能见着呢。”
沐静姝听了这句话,却半点高兴也没有。她冷淡的从丫鬟的手里抽回手。“有什么好看的,我们都是阶下囚,去了不是当仆役就是苦力。落日城.....”她嘴里喃喃自语:“落日.....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落日,怎么会起这样一个不详的名字?
戈壁村的另一处,老者带着白衣使者去了最高最大的帐篷,哪怕是这里最好的地方,也免不了牲畜排泄的气味和肉干的味道飘进来,如果说非要挑剔,这里跟王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这些修士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踏入帐内。
老者只叫人端茶送水,一边絮絮低语:“承蒙仙长看中,驾临本地,实在是令咱们隔壁村蓬荜生辉。”他余光看到那些“仙人”竟然从袖中掏出各种各样的器物,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声音哆哆嗦嗦。连话都勉强。只得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切勿忘形。”否则难保一个不慎就是身首异处。自己安危不必说,村里那些妻女老小又该如何承担神仙的怒火?
他跪在地上,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只怕寒舍简陋,各位仙长多有不便,不知是否需要奴仆杂役服侍,这些人身份低微,怕是不配在仙长面前跟着,只需在后面做些跑腿杂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