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城的初秋,虽然人们还穿着衬衫长袖,但是一到晚上,就感觉到了冷。尤其是刮风的时候,灰尘漫天,让人又烦又恨。往往这个时候,街上没有人,洛城区更是连动物都少见。不过,阿六喜欢这样的天气。
洛城区在豫城的最西边,紧挨着天平山。自古以来,依山建陵是皇帝的最爱。豫城虽然在历史上从来不是国都,但是距离它没多远的几个城市可是历史名都。
阿六是个盗墓贼,谈不上搬山派还是寻龙组,就是从小跟着叔叔四处奔转。中原地大物博,墓葬又多,阿六虽然没有下过真正的墓穴,但是也见过不少事。叔叔退隐后,他便自己单干。
盗墓这事,从古至今,上到王族贵胄,下到白衣鼠辈,都有涉足。一直以来,历朝历代对盗墓都是深痛欲绝,抓住后严惩不贷。可惜重刑之下,依然无法阻止心存侥幸的非法之徒。
阿六知道盗墓缺德,从他跟着叔叔开始,也见过不少同行惨死现场,更有一些现世报。叔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落得一身病,所以退隐收手,只希望能安度晚年。可是,阿六没办法,他这一辈子就会这个。
最近这几天,他看了一个好地方。那里还没有人去过。他一直在等这样的天气。虽然洛城区附近人烟稀少,但是要进入天平山入口,必须要过一个村庄。除非是雨天或者大风天,不然一般入口总会有村里人。
阿六喜欢大风天出来,因为雨天容易打雷。盗墓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打雷。无论是从科学还是迷信来说,打雷都会让死人和封闭空间发生异象。
这是一个依山靠水的地区,两边是平路,唯独中间凸起一个坡。阿六拿起工具包,翻到坡后面,在事先做好记号的地方开始动工。
没多久,盗洞就被他挖开了。他感觉还真挺顺利,按照他的速度,至少要比现在多一倍功夫。不过盗洞既然开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只小兔子,然后用线拴着兔子的后腿,将兔子扔进了盗洞里。
这个方法是叔叔之前告诉他的。其实很简单,很多墓洞里都有机关。即使没有机关,被封太久的空间,会有浊气。所以用一个活物进去打头阵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小兔子带着绳子钻了进去,盗洞不深,差不多的时候,阿六将兔子拉了出来。他抱着兔子仔细端详起来,兔子的身上会带出洞里的情况。比如里面阴水太多,兔子的毛上便会沾满,又或者里面浊气太大,兔子出来后会奄奄一息。
这一次,这兔子出来还活蹦乱跳的,身体头发上也没什么异样。看来这次来对了。阿六收拾了一下,将绳子系到旁边的石头上,然后自己跳进了盗洞里。
只是阿六没看到,在他跳进盗洞的时候,那只本来还活蹦乱跳的兔子,突然像是被人撕开了皮一样,白色的兔毛变成了红色,倒在地上,颤抖不停。
墓洞不深,顶多两米。墓道由浅入深,看着平整,其实是倾斜的。阿六掐着时间走,超过十五分钟要是还没见到墓室,他便转身离开,哪怕金银财宝就在眼前,也绝不多留一分钟。
这一次,进入墓室,阿六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点燃墓室里的长明灯,阿六扫了一眼,他只有五分钟时间拿东西。眼前的墓室空荡荡的,墙壁上有一些年久的壁画,正前方下面有一口棺材,地上有一个矮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竹简,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东西。看起来这个墓室简直就像是已经被人盗过一样。
阿六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棺材上。不过棺材也是普通的木头,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做成。阿六拿起工具,快速走到棺材面前,撬开了棺材钉,戴上防毒面具,用力推开了棺材盖子。
棺材里竟然没有尸体。
阿六呆住了。
猛的,阿六想起刚才自己撬棺材钉的时候似乎很轻松,仿佛那些钉子已经是活的,只需要轻轻一拔便启开了。
难道这是一座空墓?
历史上有不少空墓,比如曹操就有疑冢七十二座。但是阿六觉得这个肯定不是空墓。棺材里虽然没有人,但是却有东西,下面是光滑的绢布垫底,棺材四角各挂着一个铜铃。
看来今天是要空手而归了。阿六有些失望了,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见实在没什么可能,于是扯下了旁边一个角落上的铜铃,然后盖上了棺材盖子。
从墓室里出来,已经是夜里两点多。外面的风也停了下来。
阿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忙了一晚上,他早已经困乏不堪。躺倒床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阿六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响,然后他感觉自己不自觉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阿六看见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把刀,他想要控制自己,但是手却不听使唤。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刀刺进了一个男人的心口。鲜血喷到他的身上,他痛苦的叫了起来。
睁开眼的时候,阿六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惨不忍睹的现场。在梦里被自己杀死的那个男人,竟然真的倒在地上,而阿六的手里真的拿着一把滴血的刀。
这样的梦,连续做了三天。
城里连续死了三个人。
民警四处寻访,媒体疯狂转播。
阿六也去了现场,看着那个抬出来的尸体经过自己身边,一不留神露出了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他心里打了个哆嗦。
阿六决定找叔叔帮忙,他自己实在扛不动。
叔叔在豫城买了两套房,但是都没住,自己窝在老家的宅院里。
从豫城到阿六的老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阿六坐在最后一排,缩着脖子,贴着窗。大巴车人不多,不知道为什么都挤在前面,后面空荡荡的。
出了城,天气阴了下来。阿六感觉有些冷,将衣服裹了裹。窗外的风景从城里的门面大楼变成了乡村树林。七拐八拐的下了弯道,外面全部变成了荒山野地。这是豫城的独特风景,要知道豫城的百姓就是靠这些荒山野地来种植农产品,养家糊口。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停了下来,前面的乘客零零散散的下了车,只剩下几个人。司机哼着跑掉的神曲将油门加大,坐在后面的阿六感觉整个身体被颠起来。他望着窗外,眼皮有些发麻。
吱,猛的,司机一下刹住了车。突如其来的停车让阿六差点飞出去,刚刚乏困的状态一扫而光。
“真他妈的晦气。”司机啜口骂了一句。
阿六这才看见,前面过来一队出殡的队伍,不知道为啥,没有乐曲吹打,送葬的人都默不作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司机差点撞上去。
送葬的队伍很快走了过来,他们依次从车窗外走去。车窗里的人都好奇的往外看着,阿六也不自觉的往外瞅了一眼。他正好看见抱着遗像的孝子,那个孝子哭的一塌糊涂,手里的遗像都有些歪了。
阿六的目光正好和遗像的目光对接到了一起,他感觉那个遗像好像笑了一下。
司机重新启动了车子,阿六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个遗像,直到车子离开走远了。他还没有回过神。
这种无声的葬礼是枉死之人的葬礼。
寿寝正终的人办的葬礼热热闹闹,俗称喜丧。枉死之人的葬礼则是轻声慢语,死者死不瞑目,很容易回魂。
司机的油门又加大了,开的很快,颠簸的车厢让阿六紧张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这时候,坐在前面的一个人来到了后面,他跟阿六一样,也穿着一件大衣,整个人缩在脖子里。
阿六欠了欠屁股,给他腾了个地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让阿六奇怪的是,那个人一直低着头,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车子到站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抬起了头,冲着阿六微微笑了笑。阿六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脑子里忽然响了个炸雷,这个人不就是刚才遗像上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