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红叶领着幻化成男装的尧月一路来到了廊道里最右边的门外。
“蠢才，你就这么相信她？”小黑鸟给尧月传音道，作为一只高贵又智慧的神兽，它的直觉告诉它，念红叶不可信。
“我自然是信她的。”
尧月看着缓步走在自己身前的念红叶，她的步伐很稳，行事也很得体，笔谈时的语气虽然慌乱，但细细看去，她眼神深处写满的却是镇定二字。
荒山城主的隐天地中，这局棋想要怎么下，他们主导，她奉陪。
念红叶停住身形，用手拉了拉尧月的衣袖，用目光示意她到了。
尧月按照醉梦居的规矩，在门扉上轻叩三声，这是常客才懂的暗号。
门被一双巧手推开。
秋茉莉微微福身，娇滴滴地问安，可等她抬头一看，却发现门前空无一人。
“贵主？”
奇怪，难道是她听错了……
秋茉莉转身打算关门，尧月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抱住了秋茉莉的腰。
“不要回头。”尧月此刻幻化出的是男子的声音。
秋茉莉听着声音陌生，心里虽然纳闷，但终归没有起疑。
她还以为是哪位有情调的贵主在玩什么把戏，丝毫没有怀疑这固若金汤的结界口，居然有人能够闯入。
尧月用手中早就准备好的黑布给她蒙上眼睛，领着她的飘带将其带回房间。
念红叶趁机溜进房内，速度将秋茉莉房内的熏香换成了迷香。
解决秋茉莉并不是难题，但是要将她稳住，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才能把她放倒。
隐天地内，每一处说话的声音都能被听灵听得一清二楚，更遑论是打斗声。
“贵主……”秋茉莉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昏昏沉沉，混沌中拉住了尧月的手。
握住的一瞬间，她发现了不对劲，这手细腻得像个女子的手。
“你……”她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尧月勾唇，她将秋茉莉拖到床上，用灵力在房间内制造出听灵想要的声音。
念红叶则帮她褪下秋茉莉的衣服，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不但不会让听灵起疑，反倒是让他们更加安心。
尧月换上秋茉莉的衣服，等在屏风后。
进入上层的醉梦牌，只在来这里的贵主身上才有，她们现下要做的就是等。
半个时辰后。
秋茉莉的房间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男人。
肥头大耳的，骨瘦如柴的，道貌岸然的……什么样的都有。这些人里不都是修为高的灵士，也有身无灵根却家财万贯的普通人。
看来，这荒山城主的意图，可不仅仅是为了灵力。
“这些醉梦牌都是通往二楼的？”尧月在纸上写道。
念红叶告诉她，这醉梦居的醉梦牌也是有等级的，隐天地里共有四层，大部分人的醉梦牌都只能通往二楼，也有少部分人的醉梦牌可以通往三楼。
听说，也有能直通四楼的醉梦牌，只是念红叶没见过。
“是。”念红叶答道。
能等到前往三楼的醉梦牌自然好，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但如果实在等不到，先前往二楼守株待兔也是可以的。
正在二人笔谈的时候，门外忽传来声响。
“送本少去四楼。”来者朗声说道。
尧月静坐在屏风后，她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不，是耳熟得很。
燕昀正说着话，还没等里面的人应答，就一把将门推开。
揽扇屏风后，是一道窈窕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容，但他知道不是往日的那位浓妆艳抹卖弄风姿的秋茉莉。
这香？他敏锐地察觉出屋内的熏香被换成了迷香。
雕虫小技，也配放在他眼前？
燕昀慢慢走近屏风前，女子曼妙体态近在咫尺，若有若无的香风吹动。
他倒要看看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燕昀用力扯开屏风，柳眉红唇，香腮雪肤，屏风后的美人对他微微一笑。
“怎么是……”
少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尧月一把捂住了嘴巴。
“贵主莫急，让奴家茉莉慢慢伺候你。”
被按住的燕昀听到尧月用这种语气，这种神态跟她说话，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更甚。
也许今天他不该出门。
怎么遇上北冥尧月，还有，她这矫揉造作的嗓音是跟谁学的？
“你怎么在这？”两人同时用灵力给彼此传音道。
“公事。”
“私事。”
燕昀得意的看着尧月，这回，他可是为着自家父亲的命令，有公事在身的。
少年好看的眉眼轻展，内里情感，无论好与坏都是不加掩饰的。
燕昀是玄机楼的楼主燕扶领的儿子，也是楼主唯一的孩子，自小被宠着长大，性子耿直，行事恣意。尧月与他，还有南蛮羽，是从小熟识的。
他们几个小时候都是在北冥长大，师从尧月姑姑北冥影。
“我帮你逃出北冥，就这么谢我？”燕昀看出尧月不想惊动醉梦居中的听灵，故而接着用灵力给她传音道。
他出身玄机楼，虽不是什么修为至高的家族，但却掌握着灵界内的各种信息和稀奇古怪的秘术。不是他肯帮忙，尧月未必能从北冥羲和的眼皮底下逃出。
“谢了。”尧月唇畔轻弯，冲他露出个笑容。
眼下，她还得找这兄弟帮个忙，借她醉梦牌一用。
燕昀从桌子上爬起来，能得到月主的一个笑，那可真是不容易。
“算了，本少不跟你计较。你和南蛮羽都是无事东方衍，有事才会想起我燕昀。”他撑着手坐在桌子上，意气飞扬地看着她。
南蛮羽……
提到这个名字，尧月默然，她握紧手腕上挂着的一颗魂珠，里面是南蛮羽的尸身。
“借我醉梦牌。”
“你怎么也借这个。”燕昀没有犹豫，解下腰间的醉梦牌就递到尧月手中。
也？还有谁借过吗……
门后传来脚步声，念红叶从中走出，面带狐疑地看着尧月和燕昀。
她听不到燕昀和尧月用灵力的传音，只是看见迷药久久未能放倒燕昀，有些担心的露面查看。
“这是？”燕昀转头打量着念红叶。
“原本在这的媚女，也是，朋友。”尧月解释道。
“这儿的媚女，可没有蒙着面的。”燕昀皱起眉头。
北冥尧月什么时候戒备心低成这个样子，底都摸不清楚就随意相信别人。
“你等我一下。”
燕昀给尧月传音道。
他靠近念红叶，对方颤抖着身体后退，可燕昀却觉得，这女人并没有表面上的这么怕他。
少年抬手，一把扯开了念红叶的面纱。
她捂住自己左半边脸，低着头不敢直视燕昀，少年略带凌厉的眉眼，逼迫感极强。
念红叶伏在地上，低低地啜泣着。
“你别哭啊……”这回轮到燕昀没辙了，他不过扯了个面纱，想要看看庐山真面目，这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不好，这有听灵监视。”尧月道。
“放心。”燕昀顿了顿，忽道。“你忘了吗，灵界中，所有听灵都是出自我玄机楼。”
有他在的房间，听灵不敢用灵术犯上。
差点忘了这茬，尧月看着他嘚瑟的表情，无奈的耸肩一笑。
她走到念红叶身前，注视着这个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子。
“不用怕，他是自己人。”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很是悦耳。这是尧月第一次跟她直接开口说话。
念红叶停住哭泣，她抬头看来尧月一眼。
尧月似乎明白她为什么要蒙住脸了，不光尧月明白，站在一旁的燕昀也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念红叶的左脸上，是半个手掌的大小的墨色胎记。
“我……”燕昀语塞。
他要是知道人家姑娘是因为这个才蒙脸的，他肯定不会动那面纱。
谁让，他来这里这么多次，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孩是蒙面出现的。
“没有，没有关系。”念红叶只是被燕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至于脸上的胎记，她其实，早已习惯。
戴着面纱只是不想徒增烦恼，人们看向她的目光，不管是嘲讽的，还是同情的，都是一种烦恼，很烦。
她重新为自己戴上面纱。
尧月心底里忽然生出些许惋惜。念红叶的眉眼生得很动人，然而，尧月惋惜的却不是这姣好的面容上有那么一块墨色胎记。而是惋惜，念红叶原本自信淡然的眸色因为这胎记的存在而消失。
“墨色枫叶，倒别有一番风情。”尧月拉住她戴上面纱的手，用灵力将秋茉莉妆台前的青黛取出，细细为念红叶上妆。
她初见眼前女子的时候，便觉得人如其名。
黛色红叶，韵味天然。
念红叶突然有些慌乱，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妆容，怔然。
“你这性子，倒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燕昀也是一愣，他对念红叶的妆容和尧月的那一番话是不感兴趣的，让他意外的是尧月的态度。
“怎么不一样？”
“以前你只知道欺负人，从没看见你这么温柔的哄过别人。”
燕昀说的是实话。
小时候南蛮羽每次和尧月起冲突，他都是帮着尧月，不过原因，却是为着南蛮羽。
他知道，自己要是帮着南蛮羽，依尧月的性子只能是更加动怒。
“从前，是我的错。”尧月垂下睫毛。
